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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骨碌碌灌下一大口,跟喝水似的。

  村子叫&1dquo;五珠村”,听起来傻不溜丢的名字,其实有来历,那个时候,老族长被一群孩子围着,文绉绉摇头晃脑地讲村子的来历,说:&1dquo;所谓龙珠在颌,蛇珠在口,鱼珠在眼,鲛珠在皮,鳖珠在足,这都是假的,真正出珠的,一定是老蚌!但咱们村就叫五珠,管你什么珠子,什么成色,都有!”

  传说中,龙的下颌、蛇的腹内、鱼的眼、鲨鱼的皮内以及鳖足里,都能产珍珠,这当然只是臆测的说法,现如今,三岁的小孩都知道,珍珠是蚌壳里出来的。

  又说,这五珠村,怕是南中国最古老的村子之中。

  &1dquo;秦始皇统一岭南,置象郡,咱五珠村,打那时起就有了,世代采珠,不管时局多乱,饿不死我们!但是那些外村的人,采的太频,眼珠子里只看得到钱,这一带的蚌都要被采绝了!竭泽而渔,以后这片海就出不了珠子啦!”

  整个村子,都为了珍珠疯,祭海神、抢海域、在比一般小船要宽和圆的采珠船上打的头破血流,混战中,好多人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掉进海里,又骂骂咧咧扒着船沿上来继续&1dquo;参战”。

  终于惊动了乡派出所,几辆警车弯弯绕绕开到村外,警察小跑着过来,对天放了一枪,震住了所有人。

  都是向大海讨生活,打的如此不堪,两村的人斗败的公鸡一样分列两旁听派出所的人训话,女人们过来围观,一万三的母亲忽然惊慌起来,大叫:&1dquo;江照,江照,你爹呢!”

  四处去找,最后才想起下水,没有人以为父亲会淹死,常年采珠的人,最深可以下到水下几百尺捡蚌,怎么会被淹死呢?

  父亲被水泡的白的尸体被捞了起来,善骑者堕,善泳者溺,一辈子向海讨生活的人,被海讨了命去。

  父亲的死带来的意外收获,是让五珠村在抢地盘的斗争中大获全胜。

  但父亲的命没个说法,派出所的同志面对母亲的哭诉也很无奈:&1dquo;婶,抢地盘的少说也有几十口,船上跳来跳去的,谁知道是被人推下去的,还是失足绊下去的,很难界定责任啊。”

  骨灰盒拿回来的那天,母亲哭的死去活来,念叨说:&1dquo;可怜呢,讨海的人,叫火烧成了灰,怎么也该葬在海里。”

  她抱着骨灰盒就出去了。

  一万三也没太注意,自顾自看电视看的乐呵,忽然听到咚咚锣响,老族长气急败坏的进来拧他的耳朵:&1dquo;快,把你妈喊回来,女人怎么能进海呢!”

  五珠村的女人不进海是规矩,据说海里有守珠的蛟龙,每年三月祭海喂饱了它,它就舒舒服服在海底睡一年,让采珠人平平安安下水捡蚌,但龙不喜欢女人,女人进海就是冒犯了它。

  村人举着火把聚到海边,水面那么平整,月华银子一样泻在海面上,远远的,可以看到母亲瘦小的身影,摇着桨,慢慢往海里去。

  几个气急的男人急急解采珠船的扣绳,推向水中准备追上去,一万三则长一句短一句地在海边叫,喊嗓一般:&1dquo;娘,回来啊,女人不能进海啊&he11ip;&he11ip;”

  就在这个时候,月色如水,火光憧憧,黑色的海面上如同撒着无数碎金,众目睽睽&he11ip;&he11ip;

  那条小船突然翻了。

  第41章

  木代一直磨蹭到第二天早上,才吞吞吐吐跟张叔说了想出门的事。

  张叔半晌没吭声,过了会说:&1dquo;木代啊,你过来一下,我要跟你说两句。”

  他把木代带到酒吧后头,空地上有两条排椅,曹严华正在不远处练绕圈跑,仍然是呼哧呼哧汗流浃背的模样,但比起前一阵子扫个地都要死要活,俨然是有进步了。

  张叔吩咐木代:&1dquo;坐,坐啊。”

  这架势似乎太正式了,木代坐的惴惴不安。

  张叔说:&1dquo;你张叔是看着你长大的,话可能不中听,但都是为了你好。要不是打心眼里疼你,也不会拿这些话来刺弄你。”

  &1dquo;木代啊,你是霍子红收养的,因为年岁差的不是那么大,所以你叫她姨,连女儿都不是。”

  木代耳边嗡嗡的,她隐约知道张叔要说什么了。

  &1dquo;哪怕是亲生的,看着不顺眼,忤了意,还会被赶出去呢,更何况是这样的。”张叔叹着气,&1dquo;你看看这房子,一砖、一瓦,可都是老板娘的。换句话说,那就是别人的。虽然她放了话,暂时都归你,但哪天翻了脸呢,你有什么?”

  木代嗯了一声,抬头看着屋子的檐瓦不说话:哪天霍子红真不要她了,她都没资格尽身出户,她背了那么多的债,这么多年,吃的、用的、穿的,都是债。

  她不是没有这样的意识,但或许霍子红对她太好了,她总会忘记这件事。

  &1dquo;你长大了,可以工作了,我私底下就盼着你像像样样做件事,有自己的收入,手里有钱,腰杆子才能挺的直啊。别的不说,就说一万三吧,吊儿郎当的样,我也看他不顺眼,但他至少是在打工挣钱啊。”

  嗯,不止是一万三,哪怕曹严华呢,每天也抢着帮酒吧忙这忙那,支一份微薄工资,唯独她,兴致来了就端端盘子点个单,心里不痛快了就甩手一走。

  搬来丽江之后,悠悠然然的平静日子,侵蚀地她都忘记了早些年夜不能寐的不安。

  眼泪似乎又要出来了,但她笑了一下,又忍回去了。

  张叔也盯着木代看。

  再单纯善良的人,都有小小的心机,木代没有吗,她也有。

  张叔记得,霍子红最早想收养个孩子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就属意木代,但木代很乖,一个人安安静静站在边上含着手指头,霍子红偶尔看她一眼,她就笑。

  霍子红后来说:&1dquo;笑的我都不好意思了。”

  终于接到身边,她表现的谨小慎微,让她干嘛就干嘛,抱着比自己还高的扫帚扫地,张叔搬个箱子,她硬要来帮忙一起搬,抬的时候,憋的脸都红了,上桌吃饭尤为明显,霍子红说了哪个菜好吃,她马上就不夹了,也从不主动夹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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