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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砚懒懒的抬眼,双眸在正面小径的假山上落定,他拨弄着白玉扳指,轻描淡写道:“不肯走就沉塘吧。”

  陈福当即伸手朝白蕊抓过去。

  白蕊没想到霍砚眼里当真没她,不但没她,还要杀她。

  来不及思索话本到底出了什么错,白蕊甚至顾不得腹中的孩子,提裙转身就跑,踉踉跄跄的,跨下台阶时甚至险些滑倒。

  陈福没再追过去,悄无声息的立回暗处。

  他看见掌印还盯着小径旁的假山,正要问是否有什么可疑之人时。

  霍砚挑挑眉,沉声道:“娘娘要在那儿窥视到何时?”

  原是皇后娘娘,陈福哑然,怎跟捉奸似的?

  白菀自霍砚突然转眼看过来时便知道,他现她了。

  她望了望白蕊逃走的方向,从善如流的从假山后出来,落落大方的朝霍砚走去。

  一走出假山才觉,不知何时起,又开始洋洋洒洒的飘雪,霍砚不撑伞立在明渠边,银白的雪落在他顶,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白菀从水漾手里接过油纸伞撑开,垫着脚举过霍砚头顶,另一只手拂落他肩上的雪,朝他盈盈浅笑:“下雪了掌印。”

  湖面上的盈盈灯火映在她眼里,仿佛银河倒映,恰到好处的浅笑令人着迷。

  霍砚盯着她看了片刻,伸手捡开沾在她丝上的绒雪,雪一落在他手中,便融成水,化作点点水渍。

  他瞥见水漾手里的食盒,转开眼,漫不经心的说:“娘娘也是来送腊八粥的话,便请回吧。”

  不远处便是观湖亭,亭子四周的柱子上挂着厚厚的帷幔,只有一侧挑起,远远能瞧见里头燃着的火盆。

  霍砚不惧冷热,这大费周章的挂幔帐,燃火盆是为谁而做不言而喻。

  白菀打量着霍砚冷峻的眉眼,他生得漂亮,容色妖冶绮丽,几乎雌雄莫辨,倘若霍家尚在,他也是上京城里鲜衣怒马,掷果盈车的少年郎。

  他知道她今夜会来吗?不一定。

  今夜之行,不过是她陡然起意,主要是在宫宴上没怎么吃好,若她吃好了,今夜便不会去玉堂寻霍砚,那他这一番苦心,便白费了。

  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他不过是在赌那一半一半的可能性。

  白菀弯腰捡起地上未放完的魂灯,就着霍砚手里的火折子,点燃里头的蜡烛,随后小心翼翼的将灯推入湖里。

  她静静看着那灯摇摇晃晃的归入灯流中。

  霍砚明面上的身份,是当初降等袭爵的霍家旁支的子嗣,但他由始至终都未曾好好掩饰过自己的身世。

  他对如今的颍川侯霍家几乎冷眼相待,光明正大的顶着颍国公霍家嫡长子的名讳,光明正大的为霍家那五十六口冤魂报仇。

  “本是在宴上没怎么吃好,想着寻掌印一块儿再吃些,不巧遇上有人给掌印献殷勤,唯恐扰了掌印雅兴,谁知掌印却将那美人撵走,召本宫来,”白菀缓声道。

  她拿过水漾手里的食盒,揭开盖子给霍砚看:“不是腊八粥,不过是些清粥小菜,掌印吃吗?”

  腊八节对旁人而言,是吉祥平安阖家欢乐,可对霍砚而言,是流血砍头家破人亡。

  霍砚却盯着白菀送出去那盏魂灯:“这灯只有霍家人能放。”

  他转眼看着白菀,他近来心情不大好,想听听她的甜言蜜语。

  白菀挑眉看他,故意道:“呀,本宫以为,掌印召本宫来,是想让霍家的祖宗们都瞧瞧本宫呢。”

  她眼里噙着笑,眼尾上挑,俏皮中却不乏风情万种。

  霍砚“啧”了一声,皇后娘娘这张嘴,真是能言善辩,什么甜言蜜语一筐一筐的往外倒,骗死人不偿命。

  “娘娘好厚的脸皮,”霍砚捏着她的脸,看她吃痛柳眉拧成结,忽而轻笑了一声。

  暗处的陈福见霍砚露出连日以来第一抹纯粹的笑,不带暗讽不带杀意,是自内心由衷的愉悦。

  每年腊八前后,掌印除了放魂灯,还会送不少人下去“护送”魂灯归黄泉,照着掌印那暴虐的气势,他差点以为今年就轮到他了。

  见这架势,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陈福摸摸自己脖子,谢天谢地,谢皇后娘娘,他这条命又能熬到下一个腊八了。

  霍砚下手没轻没重,白菀只觉得自己脸皮都要被揭下来了,一吃痛,便忍不住眼前蓄起雾。

  她拨开他的手,语调轻缓:“这不叫脸皮厚,这是掌印给的底气。”

  白菀几乎敏锐的察觉到,今日的霍砚很不对劲,哪怕他在笑,周身萦绕的杀气却不见浅淡,而杀气之下是无法言喻的哀痛。

  所以她不太敢与霍砚饶舌,尽量说着好话哄他。

  白菀用油纸伞交换了霍砚手里的火折子,她提着裙摆蹲下,将剩余的魂灯依次点燃,再一盏一盏推入湖中。

  霍砚垂眸,视线随她而动,隐约的光映在她光洁柔和的侧脸,神情极认真。

  他捻了捻指尖,那凝玉般的触感犹在。

  夜已渐深,万籁俱寂,就好似整个深宫唯他们二人。

  “咱家的魂灯,不是娘娘这般点的,”霍砚蓦然出声道。

  他看着白菀仰头看他,晶亮的杏眼中满是好奇。

  那双眼过于澄澈,让他的肮脏污秽无处可逃。

  霍砚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白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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