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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大皱眉头，歪着脑袋困惑地看金玉，道：&ldo;你脑子里能不能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我上头还有个欣荣帝姬，要指婚也先指给欣荣啊。&rdo;金玉闻言嗤了声儿，瘪嘴道：&ldo;欣荣帝姬？您还真别说，求亲的王公贵族多得很，全让人家给拒了--&rdo;说着一顿，故意吊人胃口：&ldo;知道为什么吗？&rdo;阿九摇头，又听金玉一拍大腿道：&ldo;因为人家早就心有所属了啊！&rdo;她啊了一声，稍稍掩口道：&ldo;心有所属？她如意的人是谁？&rdo;&ldo;这人您还挺熟，&rdo;金玉啧啧了两声，小声儿道，&ldo;就是咱们大凉的当朝第一美，谢丞相谢大人！奴婢还听说，就连皇后娘娘都一门心思想将公主配给相爷呢。&rdo;欣荣喜欢谢景臣？阿九略有些惊愕，旋即的震惊过后又回过神，难怪那日她会扮作小厮混进相府，包括之前在碎华轩刻意为难金玉……原来是这么回事，看来这个帝姬，是拿自己当情敌了？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阿九捏了捏眉心，微合上眼随口道：&ldo;那谢大人怎么说？&rdo;&ldo;这还用么？&rdo;金玉面上有一丝不屑，哼了声道：&ldo;天底下哪个男人喜欢又凶又刁蛮的女人，长得也不及殿下您漂亮，我要是谢大人，当然也喜欢您，瞎子才看得上欣荣呢！&rdo;这话听着真让人不舒坦，说得煞有其事，就跟谢景臣真对她有什么似的！她心下不悦，睁开瞪金玉，道：&ldo;才提醒了你别乱说话，转个背就忘了吗？&rdo;眼见主子不高兴了，金玉只好堆起满面的笑，腆着脸凑上去，悻悻道：&ldo;好嘛好嘛，我错了不敢乱说了，虽然我真的觉得谢大人喜欢殿下，往您脸上涂涂画画就不说了，您何时见大人对哪个女孩子笑过！&rdo;这话是什么意思？阿九不解，狐疑道：&ldo;谢大人对我笑过么？&rdo;&ldo;何止是笑，还笑得很好看！&rdo;金玉音量抬高了几分，伸出几根手指发誓似的道，&ldo;奴婢老早就觉得不对劲了，送您回宫还专门把奴婢也送进来，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照顾您，我看哪--没准儿大人惦记您很久了！&rdo;愈说愈离谱了！送金玉进宫分明是因为不想让她蛊毒发作时被人发现啊！人就是这样，本来还没什么的，一被念叨就容易出事。阿九心头没由来的一阵慌张，恍惚间想起那个薄如蝶翼的吻，落在她的唇上，轻轻一碰就让她颤抖……双颊猛地烧了通红，她大感窘迫，故作生气地朝床榻走，背对着金玉硬着嗓子道：&ldo;乏得很，我要睡了，你赶紧出去！&rdo;这好端端的……怎么说赶人就赶人了？金玉嘟嘟嘴，只以为是自己惹她不痛快，也不好再留，闷闷道个哦，这才拿起针线篮站起身，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追问道：&ldo;晚膳殿下想用什么？&rdo;&ldo;不吃，别喊我。&rdo;她的声音从床榻那头传过来，闷闷的让人听不清。金玉皱眉，探首一瞧，却见她家帝姬已经上了榻，拿锦被将自己的头蒙了个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儿都没露出来。这模样……分明就是不好意思了嘛！金玉捂着嘴一笑，清了清嗓子道：&ldo;这大夏天儿的，可别捂出病来。&rdo;这才旋身打起珠帘出去了。这个时节的天气说不准，起先还是明晃晃的艳阳天，转瞬又阴了下去。南边儿的乌云翻涌着向紫禁城上方扑来，眨眼之间淹没了金乌，日光黯淡，雨点子从天际落下，从芝麻大小渐渐变作瓢泼大雨。风声雨声有些凄厉，阿九掀开被子怔怔地望着床帐，墨兰底布上绣着富贵牡丹，栩栩如生，鲜活而灵动。其实金玉说的不无道理，谢景臣对她……确实有些非比寻常，难道真的喜欢她么？这个疑惑冒出来，吓得阿九悚然大惊。自己一定是疯了，怎么也和金玉一样犯傻呢？那丫头片子天真无邪，可她却不同。她尝遍人间冷暖，理解现世的黑暗与无常，怎么会生出这样可笑的想法？天底下从没有布局的人喜欢上棋子的道理。阿九抬起手背覆上额头，唇角勾起一丝笑，说不清是自嘲还是讽刺，亦或二者皆有。她体内有金蝎蛊，苟延残喘在世间，最多还有一年不到的寿命……忽地，晶亮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光，她神情陡然一变。若是能令他真的喜欢上自己，或许，她就能有一线生机。阿九沉吟良久，忽然半眯了眸子，撑身从榻上坐起来，侧目望向一旁的妆镜，抬手覆上自己的面颊，从眉骨处一路缓缓滑至下颔，忽然展颜一笑，妖娆无双。雨停在戌正时分，月色如霜铺了一地，掌灯的太监早就支起长蒿点燃了朱檐下的宫灯，晚风吹拂，艳红便在夜色中轻微摆动，美得戚戚零零。毗邻着碧落池，风的气息夹杂清荷莲花香，入耳的是阵阵蛙声，并不聒噪，倒显出几分难得的盎然生机。床榻上的人睡得迷迷糊糊的，隐约听见有人在耳畔喊殿下，这才徐徐睁开眼，咕哝着揉眼睛：&ldo;怎么了？&rdo;钰浅过来扶她，柔声道：&ldo;香汤备好了，请殿下沐浴。&rdo;阿九坐起来定定神，待灵台清明过来方颔首说好，下榻趿拉上绣花舃，由人伺候着进了汤池。大凉皇室好奢侈，砌筑浴池的是上好的汉白玉，赤金龙头衔珠吐水，蒸腾的热气熏得人脑子发晕。阿九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垂眼一瞧，只见水面上早洒满了各色花瓣，清香四溢。左右见她入内，连忙上前替她除衣衫，阿九皱了皱眉，不着痕迹朝后退一步。毕竟不是宫里长大的金枝玉叶，让她在一群人跟前赤身裸体，实在难为情，因吩咐道：&ldo;不必在这儿伺候，都出去吧。&rdo;一众宫女面面相觑，只好福身应个是，复按序退了出去，反手合上了浴池殿门。见人散尽，阿九也不再拘谨，脱了衣裳下了汤池。她靠在池沿上缓缓合上眼，任温热的水流从白璧无瑕的肌理上徐徐漫过，忽地，窗口那方传来一道异响，她面色大变霎时警觉起来，睁开眼，凛起眸子看过去，冷声呵斥道：&ldo;谁？&rdo;窗扉洞开，投入目中的是一片黑压压的天穹，没有星，只有几丝幽冷的月光。呼啦过一阵冷风，院中的斑驳树影便随之摇曳，遥遥望去，有几分森冷骇人的意味。阿九冷笑，随手抄起一旁的象牙篦子往帷幔后掷过去，一道痛苦的呻吟霎时从那方传了过来，压抑而痛苦。&ldo;什么人？&rdo;她厉声道，扯过浴袍披在身上从池子里起了身，取下发髻上的玉簪攥在掌心，压着步子徐徐逼近。鼻息间萦绕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由寡淡变得浓郁，她垂眼一看，只见点点血迹顺着窗口处一路绵延至帷帐。她半眯起眼，猛地撩开帷帐一看，却见一个孱弱的身影坐在地上，着夜行衣，左腹处血流如注，面容苍白唇色如纸，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目光冰冷。&ldo;老四？&rdo;阿九皱眉，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一遭，&ldo;你怎么会在这儿，还有这身上的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rdo;&ldo;我现在的名字是容盈。&rdo;那女人虚弱道，话音刚落便捂住心口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一口鲜血。阿九的眉头越皱越紧，视线落在她腹部狰狞的刀伤上头，道：&ldo;你如今已是容昭仪，怎么会被人追杀？谁能伤得了你？&rdo;&ldo;问这么多做什么？&rdo;剧烈的痛楚几乎要将人生生撕裂，容盈狠狠咬牙，忽然伸手拉住她的衣袖，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ldo;我只问你一句，救不救我。&rdo;阿九眸光微闪，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却见容盈面色一变隐在了帷幔后头，与此同时，殿门外忽闻脚步声大作，紧接着便是金玉的声音，慌忙拦道：&ldo;奴婢已经说过了，殿下在沐浴，公公绝不能进去！&rdo;&ldo;混账！&rdo;郑宝德冷声厉喝：&ldo;刺客分明是往碎华轩这头来的，若是公主出了什么岔子，你就算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rdo;&ldo;督主已经将咱们碎华轩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说不定那刺客已经逃往别处了……&rdo;几个厂卫亮了刀子，金玉吓坏了，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赵宣微微侧首，琵琶袖底下垂落的佛头和佛坠子微微地晃动，他拿巾栉细细地揩拭扳指，眼也不抬，寒声道：&ldo;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搜么？&rdo;宝德余光一扫朝厂卫递个眼色，几人立时上前&ldo;砰&rdo;一声推开了白玉池殿门，赵宣慢条斯理地提步进去，挺拔的身量挡去里头一切风景，将手中的巾栉递给宝德，淡淡道：&ldo;出去。&rdo;众人诺诺应是，反手合上殿门，钉木桩似的守在外头。殿中暗香浮动，氤氲的热气腾腾从池中升起，旖旎风光中隐约能觑见一副线条优美的裸肩，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