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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1页）

这一晚，洛海环球大剧院舞台上方打出了一条长长的横幅，写着“此演奏会献给最爱的周明仁恩师”。

舞台的灯光暗了下来，身着白色的无尾燕尾服楚安城从台一侧走了出来，步履优雅地来到了台中央。一束灯光打在楚安城身上，随着他亦步亦趋地移动。他的四周，是一片的漆黑，而他仿若那无边苍茫黑色中烘托而出的一粒沧海明珠，遗世独立。

那一刻，叫人想起“面如冠玉，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清俊如王子”“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等所有美好倾城的字眼，仿佛用在他身上，亦有所不及。

会场爆了雷鸣般的热烈掌声，如潮水般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托了周明仁老师的福，苏微尘和苏时坐在第一排极中央的位置，紧挨周明仁夫妇。由于近，苏微尘可以清楚地看到楚安城的手指如蜻蜓点水般灵巧地掠过琴键，一个又一个的优美音符跳跃而出。仿佛是花间蹁跹的蝴蝶，仿佛是夏日午后彼此追逐着的蜻蜓，翩翩舞动着迎面而来，转瞬又消散于暗凝地空间里头。

一《悲怆》被他弹得如诉如泣，让观众欲罢不能。第一乐章从黑暗沉默要紧张惊惧到舒缓平静温柔收场，第二乐章不安迷惑压抑狂躁，结尾处怅然的让人心碎，仿佛秋日黄叶满地，世间一切俱已成灰。

仿佛是无底漩涡，苏微尘被牢牢地吸引住了，坠入了琴声所营造的世界里头。她一动不动地瞧着台上楚安城弹奏。她觉得很奇怪，隔了那么远，她仿佛看得到他眉头紧蹙的忧伤神情。那么一个光鲜靓丽，活在世界巅峰的人物，似乎早已经历经风雨，饱满沧桑了。

在中场的时候，楚安城说了一段话感谢周明仁：“今天，在这里呢，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那就是我的恩师周明仁。他的辛苦培育，为我的钢琴打下来最坚实的基础。在我最困难最失意的时候……他鼓励我，陪伴我。如果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楚安城……”他刻意地停顿了下来，眼光落在了第一排最中心的位置。

此时，灯光师将另一束清亮的光线笼罩在了周明仁的座位处。周明仁起身，楚安城向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全场观众们报以两人最热烈的掌声。

“下面这一德彪西的《月光》，是我这些年来最常弹奏的一曲子，献给我的老师，祝他永远健康快乐。”

舒缓优雅的节奏，让人有置身于幽静安宁深夜之中，皓月当空，清辉淡淡，清风阵阵，树叶婆娑……当最后一个音结束，苏微尘依旧阖眼，仿佛还深深地沉浸在那一片如水的月色之中。

楚安城令人惊艳的演出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最后全场观众起身为他疯狂鼓掌，一直持续了半个小时。退回后台的楚安城再三地出来，从容优雅地跟各位观众一再谢幕。

周明仁这一晚是真正的老怀欣慰，快活不已：“苏时，想不想去演出后台看看你师兄？”

苏时又惊又喜：“真的吗？太棒了！”说出口才觉忘记征询老姐了意见，于是皱着鼻子转头，露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苏微尘，可以吗？”

苏微尘自然是同意的。姐弟两人随着周明仁夫妇进后台的时候，楚安城还被乐迷们堵着在签名。

苏微尘这晚特地穿了一条湖蓝色的真丝斜肩长裙，一头长而微卷的头波浪般地挽在脖子一侧，她的皮肤本就白嫩，在蓝色的衬托下整个人十分的清灵动人。

楚安城大约是没料到会周明仁带他们进来，见到苏微尘的时候，表情明显一怔。不过他很快便恢复如常，淡淡含笑招呼周明仁：“老师，师母，你们稍坐片刻，我去换套衣服。”

周明仁：“安城啊，别招呼我们了。快进去去换衣服吧。老师记得你演出前啊，是从来不吃任何东西的，哪怕再口渴，也只喝一两口水润润喉。现在啊，肯定是饿坏了。换了衣服，老师和师母带你去吃饭。”

苏微尘见楚安城的目光微闪，显然被周明仁的话感动了。数秒后，她听到了他轻轻地答了个“好”字。

毕竟跟这位楚安城先生没有熟稔到同桌吃饭的程度，于是苏微尘便客气地欠身：“周老师，时候不早了，我和苏时就先回去了。”

因苏微尘今天大方得体的打扮，萧关笛对她的印象倒是改观了不少，加上她着实喜欢苏时，便挽留道：“苏时姐姐，明天是星期六，难得苏时不上课。一起去吧。苏时啊，可喜欢他这个楚师兄了，天天在他周老师面前念叨。”

苏时确实很喜欢这个楚安城先生，不仅把他当偶像，更将他当作自己的榜样。苏微尘瞧见了苏时的眼里透着浓浓的恳求。加上萧关笛这般地客气，苏微尘也不好再推辞，便点头道好。

楚安城很快便换上了轻便的t恤牛仔出来，字正腔圆地用英文跟自己的经纪人聊了几句话，然后就对周明仁道：“好了。老师，我们走吧。”

周明仁夫妇早预定了洛海环湖路的老字号广式粥店。萧关笛亲自给楚安城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安城，快吃吧。”

楚安城“嗳”了一声，低下头吃了起来。萧关笛又招呼苏时苏微尘：“苏时姐姐，你不要客气。”

到底是名人，哪怕是饿极了，连喝粥也是不紧不慢，从容自若地优雅得体。苏微尘盯着楚安城看了几眼，可她没料到这么短短的几秒内，对面的他会抬头，她的目光一下子与他撞在了一起。楚安城有一双比照片上的更黑亮深沉的眸子。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眸光里头却空洞洞，透着一种凌厉莫名的冷意。

苏微尘默默地垂下了眼帘，心中暗叹不已：大神果然高冷啊！

苏微尘有一下没一下地喝了几口粥，偶尔帮苏时擦擦嘴角的脏渍，听着周明仁夫妇与楚安城的聊天。

周明仁问楚安城下半年有什么计划。楚安城表示今年的巡演表演已经结束，他想趁机休息休息。

楚安城说：“这些年来，从一个国家赶到另一个国家。从这个城市赶到另一个城市，没一刻是空闲的，没有一天是真正属于自己的。刚开始的时候，充满了兴奋感，日子一天又一天，也觉得过得也很充实。可这两年也不知道怎么的……”他停顿了片刻，半晌后，方轻轻地道，“整个人突然觉得很累很累。我正在考虑是否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

哪怕是苏微尘这样与他根本不熟悉的人，都能从他低醇的声音里头听出浓浓的倦怠。

周明仁语重心长地道：“如果累的话，就停下脚步，休息一下再出。或许会有不同的体会，也会有不同的风景。这就是俗话说的：进一步有一步的美丽，退一步有一步的风景。”

楚安城点了点头：“我想我接下来会在洛海待一段时间。”

苏时听到这里，欢快地道：“太好了。楚师兄，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再见到你?”

橙黄微暖的灯光下，只见楚安城嘴角一抹客气浅笑:“当然可以。”

他的目光扫向乌漆漆的窗外:“这么多年不见了，洛海改变了很多。”

萧关笛道：“是啊，这几年变化可大了。安城，你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逛逛，感受一下洛海的变化。”

楚安城应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