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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感觉到我们的,罗兰想。如果我们待的时间足够长,他肯定会感觉到我们的存在,提高警觉。

  可是苏珊娜正看着他,钳住她的头罩夹子下面是一双流露着狂热的眼睛。明亮亮的,充满了理解。看着他们,是的,当真是。

  她说出了一个词,罗兰则在难以言喻的瞬间、依靠足以信赖的完美直觉领悟到:那不是苏珊娜说的,而是米阿。当然,这也是光之语,那种力量也许有足够的感知力,因而明白它受到了多么严重的威胁,并企图保护它自己。

  葜茨,这就是米阿说的字;他是在脑子里&1dquo;听”到的,因为这是同命运的卡-泰特之间才有的情感交流;他也看到,当她仰视着他们漂浮着的方位时,这个字汇成无声的嘴形反映在她的唇上,就在这个瞬间,她的神情像是一个旁观者,远望着生在别处、别时的什么事情。

  鹰头怪物抬头看了一眼,可能是顺着她凝视的目光而上,也可能是因为拥有自然的听觉而听到了敲钟声。然后,医生放低了钳子,猛力刺入米阿的长裙下。她厉声惨叫。苏珊娜也跟着她一起惨叫。这两种浑然一体的尖叫声像是一股能量,几乎能把罗兰实质上无形的肉身抛出去,抛得远远的,就仿佛蒲公英生长到高处,接着被十月里的一阵风带走了种子,枪侠只觉得自己猛烈地升腾而起,越飞越远,仅仅附着在这个字上,而失去和这个地点的一切联系。这同样带来一份鲜明的回忆,他躺在床上,母亲俯身靠着他。那时候,婴儿室里色彩丰富,他现在回想起来当然能明白:那只是他作为一个小男孩所能接受的一些颜色,是刚刚离开襁褓的小孩子们才能接受的颜色,是接纳了万事万物的颜色:带着无可质疑的困惑,带着不可言喻的假想,他认定那统统是魔法。

  幼儿园的窗户是彩色玻璃,代表着彩虹,那是当然的啦。他想起母亲弯下腰亲近他,彩色玻璃透进来五颜六色的光彩,都映照在她的脸上,衣服连着的兜帽垂在后面,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睁大孩童才有的双眸,追索她脖颈上的每一道褶皱

  (那统统是魔法)

  还带着情人般的灵魂;他记得自己去思索,他该如何殷勤地讨好她,把她从父亲身边赢过来,如果她拥有他的话;又想他和母亲该会怎样结婚、怎么拥有属于他们的孩子、并永远幸福地生活在名叫&1dquo;全盛光明”的童话王国里;还想着她是怎样吟着歌曲给他听,是佳碧艾拉·德鄯对着她的小男孩哼着歌曲,他睁着大眼睛,躺在枕头上庄严肃穆地向上看着她,小脸蛋上映满了游动着的五彩斑斓的光影,那是他漂泊的一生所拥有的颜色,她哼唱着一支轻快的小曲,歌词没什么意思,听起来就像是这样:

  蜡烛包包,亲亲宝宝,

  宝宝,带着你的草莓来这里。

  阒茨,栖茨,葜茨

  多带点来装满你的小篮子!

  多带点来装满我的篮子,他在隔界中想着这句话,身体完全没有重量了,穿过黑暗和恐怖的敲钟声。这些词儿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古老的数字,有一次他问起来,她就是这样告诉他的。阒茨,栖茨,葜茨。

  葜茨是十九,他想到了,当然了,这都是十九。接着,他和埃蒂再次回到光束里,一道高热般病态的橙色光线,而那里,还有杰克和卡拉汉。他甚至看到了奥伊站在杰克的左脚边,它的毛竖起,吸着鼻子,露出一口利齿。

  阒茨,栖茨,葜茨,罗兰仍思忖着,一边注视着他的儿子,那么纤弱瘦小的男孩,在迪克西匹格的餐室里面对数量众多的怪物。葜茨是十九。足够装满我的篮子。可是,什么篮子?这是什么意思?

  4

  布里奇屯镇的堪萨斯大路边,约翰·卡伦所有的十二年车龄的福特(行驶里程十万六千公里才刚算热了身,卡伦最喜欢这么对别人说)如今靠在马路牙子上,像个前后摇摆的秋千,慵懒晃荡着,先是前轮压下去,又再抬起来,于是,后车轮就能轻吻大地。车里的两个男人似乎不仅仅是失去了知觉,还恍如透明人一般,两人都像是倒在沉没的小船里的尸体,随着车厢的摇晃软绵绵地摇来晃去。他们身边还飘荡着丰富的残骸,任何一部被狠狠使用多年的老车里都可以找到的杂物:烟灰、钢、曲别针、这个世界里最老掉牙的花生米、后座上的一便士硬币、蹭在脚垫上的松针、甚至连某块脚垫都整个漂了起来。所有这些东西都在这个黑漆漆的封闭车体里,轻微地碰撞紧闭着的车门。

  要是有人路过,肯定会被眼前的这番奇景惊得活像被雷劈中!——奇景中还包括那两个男人,两个很可能死了的人!——他们在车里漂浮的样子,活像是在太空舱里,所有用品都缓慢飘起。可是没有人此时真的路过此地。住在长湖这边的人们通常是越过整片湖面望向东斯通翰姆这边,他们甚至会认为湖水那一边根本没什么可看的。甚至连烟雾都几乎消散殆尽了。

  车子懒懒地漂着,那里面,蓟犁的罗兰缓慢地升到了车厢顶,脖子蹭上了脏脏的天花板衬板,两条腿已经掠过了前座靠背,毫无生气地拖曳在身后。埃蒂一开始还陷在驾驶座里,身子被方向盘卡着,后来,随着车子漫无目的的摇晃,他也被巧妙地晃出来,现在他也在向上升,面容松弛凝滞,恍如在梦中。一道口水从他的嘴角溜出来,划出一道银色的流线,一串儿细小的泡泡,闪闪着光,也在飘浮中,就在一侧结了血痂的脸颊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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