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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敢,而不是沒有懷疑。」步庭提起燈,走進八角亭中,南碸跟了過去。

「你可知鎮星樓為何以鎮為名,而不用觀?」把琉璃燈放到桌上,步庭拂去玉桌上的積雪:「因為他們曾經以為,只要趕在預言來臨前,改變鎮壓預言的發生,就不會再有厄運的發生。」

「難道這樣做不對?」南碸更加不解。

風把雪吹進亭中,步庭面色如雪般蒼白:「一個人往左走時,有人告訴他,往左邊走會摔跤。於是他選擇了右邊的道路,誰知右邊跑出一群豺狼虎豹,要了他的性命。」

「也許他死前無數次後悔,早知道會失去性命,不如摔斷腿好。」步庭走到圍欄邊,看著池中的游魚:「怎麼選都可能出錯,走哪條路都有可能招來厄運。無人知道,哪個選擇會讓自己付出更大的代價。」

「有重開時,人無回頭路。」

雪落入潭中,但潭中有步庭扔下的暖珠,即使有再多的雪,都不會凍著這些懶洋洋的魚。

「可是……」南碸知道接下來的話不該說出口,但他還是說了:「前些日子四位長老預言鎮妖獄倒塌,大妖會降世為禍人間,師父又為何去改變?」

「當選擇左邊會死幾十萬幾百萬甚至千萬人,選右邊只需要數人性命時,為師只會選擇右邊。」步庭語氣冷淡:「對我而言,這不是選擇,是唯一的路。」

南碸沉默下來,他明白了師父的意思。可正是因為明白,才覺得心裡難受。

「難道就沒有兩全的選擇?」他看著黑暗的天空:「為什麼必須要有選擇?」

步庭看著不甘的徒弟,開始回憶當年的自己,是否也這般不甘憤怒過?

「既然是選擇,就有選擇錯誤的時候。」南碸道:「也許往左會摔斷腿,往右什麼都不會發生。」

「你說得對,可是鎮星樓四位長老不願賭,應該說不願為了一個小小的神極門弟子去賭。」步庭閉上眼睛,掩去眼底所有的情緒:「你要知道,有時候提前知道命運,或許並不是幸運,而是命運最殘酷的懲罰。」

「垣渦沒有如預言般命喪黃泉,是他做了正確的選擇還是命運的懲罰?」南碸怔怔看著師父的背影:「沒有人特意為他改變命運,他也不知道預言,可他活下來了。」

「或許,」步庭睜開眼,回頭看他:「他運氣好,恰好遇到了命運饋贈的一線生機。」

可他不相信,命運會對凡人如此大方。

「不行不行,我不要走這裡!」玖茴把棋子搶回來,換了一個位置:「小孩子才做選擇,我只會耍賴。」

臨近除夕,望舒閣上上下下都無心修行,宗門所有人都湊在正殿玩鬧。

「跟你下棋真是頭疼,什麼戰術計謀全不講究,不下了不下了。」玉鏡把棋子一扔,滿臉嫌棄:「你哪是下棋,分明是棋子放哪全憑心意。」

「做人做事不就是講究順心而為?再說了,您是做師父的,讓讓徒弟怎麼了?」玖茴笑嘻嘻把棋子收起來,她陪著笑臉湊到玉鏡身邊,抱住她的手臂:「明知道你比我厲害許多,我還跟你講戰術,那才是傻子呢。這局棋師父你放棄不下,放棄者為輸,就等於是我贏了,對不對?」

「一哭二鬧三耍賴,毀棋瞎鬧讓貓貓狗狗幫著搗亂,也算是謀略嘛。」其他長老坐在旁邊喝茶起鬨,莫長老指了指角落裡不作聲的祉猷:「你是沒看見,這裡還有個偷偷幫忙的。」

「我看不僅是祉猷,你們所有人都在幫忙。」玉鏡端起茶盞喝了幾口,這棋下得實在是憋屈。

「人家玖茴才十八歲,你多大了?」常長老一邊攬鏡自照,一邊慢悠悠開口:「咱們不幫十八歲的小姑娘,難道幫你這個活了六百多歲的老太太?」

「說誰老呢?」玉鏡挽袖子起身,「老娘長得容月貌,皮相年華正好。我看你是頭髮掉得厲害,嫉妒我頭髮多,才胡言亂語。」

師姐弟二人追到殿外,打得昏天暗地,直到常長老被拍進雪堆里,玉鏡才放下挽起的袖子,用腳尖踹了踹常長老:「下次再亂喊,拔禿你的頭髮。」

玖茴與祉猷拜入宗門那日的溫柔與體貼,竟成了鏡水月,仿若夢一場。

「小師妹,小師弟。」長河剝著橘子擠到玖茴與祉猷之間蹲下:「恭喜你們終於發現掌門師伯的真面目,你們是不知道,你們剛拜入宗門那天,我看著掌門師伯那溫柔似水的笑容有多害怕。」

「師父對我一直都很溫柔。」玖茴搶走長河手裡一半橘子,吃了一口瞪大眼:「好甜,師兄你把剩下的一半都給我。」

「想也別想。」長河把剩下半個全塞自己嘴裡。

「嘔!」他捂著嘴吐出來,這麼酸的橘子,甜在哪了?

「呸呸呸!」玖茴捏著沒吃的橘子哈哈大笑,「師兄,你如果有同門情誼,把剩下半隻橘子全給我,就不會被酸了。」

「我說錯了,掌門師伯確實很溫柔。」長河咬牙切齒擦著嘴巴:「皮成你這樣,都沒揍過你,師伯是溫柔得過分了!」

「這你就不懂了吧,你師伯對你們雖然兇悍了些,對玖茴可是有耐心得很。」莫長老看到自己徒弟吃癟,拍著腿哈哈大笑:「她若是對玖茴不夠溫柔,早在她鬧著悔棋,放貓來弄亂棋盤時,就該出手揍她了。」

「師父,你究竟是誰的師父?」長河酸得五官都擠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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