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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李拴柱開口，看熱鬧的人就已經擠眉弄眼的議論開了：雖然年代特殊，可是死者為大的觀念還是深植在老百姓的骨子裡，只要不搞那些焚香燒紙的四舊，圓墳培土仍然按著老鄉俗來。

劉金生夫妻是晚輩，老劉頭夫妻不去給他圓墳還說得過去，劉銀生這個親弟弟卻說有事兒連個面都不照，誰聽了都覺得他太過份——死者為大，還是自己的親哥哥，什麼事兒能大得過這個去。

李拴柱都忍不住問老劉婆子：「生產隊今天沒給劉銀生派工，他幹啥去了，怎麼連墳都不給他哥圓呢？」

老劉婆子沒想到劉璃連這件事都當著大家說出來，想罵劉璃亂說又不能，心裡憋屈的要死——村子裡的人都在著呢，這幾個孩子哭哭啼啼上山的時候看到的人不少，劉銀生跟沒跟著去一定有人知道，她再分辯也沒用。

「銀生，銀生丈人家有事兒，他去丈人家了。」老劉婆子在大家的注視下，說出了一個理由。

「你可別瞎說了，什麼他丈人家有事兒，他丈人家也死人了？就算是死人了，也有個遠近親疏，還能親得過他哥去？」跟老劉婆子最不對付的老董婆子，見生產隊長也對老劉婆子不滿，底氣也足了起來，對李拴柱比比劃劃的說：

「劉銀生跟著他媽一起從劉金生家裡拿了不少東西，然後就扛著個糧食袋子去李家莊了，我看得真真的。隊長，劉璃丫頭可沒說謊，就是老劉婆子他們把劉金生家給抄了，背了有兩袋子糧食，還有兩大抱被褥，四個人都沒空手。」

有人給自己做證，劉璃哇的一聲哭了出來，邊哭邊訴命苦，三個弟妹聽到有人給作證，卻不知道東西能不能要得回來，也跟著哭了起來。

他們這麼一哭，讓本想回懟老董婆子的老劉婆子，還有在人群外站著的李紅梅都沒法追究她說老李家也死人的事兒。

現在最要緊的是把他們去劉金生家搶東西，還有劉銀生為什麼去李家莊，還帶著東西去李家莊的事兒解釋清楚！

老劉婆子再不講理，也知道今天劉銀生帶著從侄子侄女嘴裡搶來的糧食送給丈人家，是犯了眾怒，眼神飄忽的希望能找了一個幫手。

看到站在人群外頭的李紅梅，她的眼睛一亮，他們去老大家拿糧食，也是聽了李紅梅的攛掇，說什麼現在大哥家裡人口少了，孩子還小吃不了多少東西，加上劉璃的彩禮，糧食根本吃不完。可是自己家就不一樣，銀生家的兩個孩子，常常為一塊玉米餅子打起來，還不是糧食少鬧的。

本就認為老大家的東西都是自己的老劉婆子，覺得李紅梅說的太對了，就算老劉頭嘟囔了幾句，也被她吼回去了。等拿回來糧食之後，又不知道李紅梅是怎麼跟銀生說的，銀生自己灌了三十斤麥子就說給丈人家送去，老劉婆子攔都攔不住。

現在，不應該由李紅梅來給大家解釋一下嗎？

想法很美好，可是李紅梅根本不想配合。攛掇婆婆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等被人說出來的時候，李紅梅也覺得臉上一陣陣發燒。

心裡罵老董婆子多管閒事，又埋怨婆婆平日不該把老董婆子得罪狠了，讓她這個時候落井下石，腳已經邁向家的方向——婆婆就是個滾刀肉，又是劉璃那個死丫頭的親奶奶，她還能真讓生產隊罰婆婆？

想著想著，李紅梅步子邁的更快了，三五步就進了院子不說，還直接把大門關上了。

老劉婆子沒想到李紅梅就這麼拋下自己，一下子愣在那裡，張口結舌的說不出一句話。李拴柱早順著她的目光發現了李紅梅的動作，本想叫住她，可一想當務之急是快點兒替劉璃把糧食從老劉婆子手裡要出來，老劉家又是老劉婆子當家，就當沒看見，眼睛繼續盯著老劉婆子。

看熱鬧的可沒李拴柱想那麼多，都小聲議論起來，說得最多的就是老劉婆子這麼偏心小兒子，可真出了事兒小兒子兩口子都躲得遠遠的，真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

李拴柱也想知道老劉婆子怎麼想的：「老劉婆子，既然有人看到你從劉金生家拿了糧食和被褥，那就快點兒給送回去。就算劉金生不在了，劉璃姐兒幾個也是你的孫子孫女，你怎麼好意思搶幾個孩子的口糧。」

「老董家的胡說呢。」聽到要把到手的東西還回去，老劉婆子本能的否認。

「呸，」跟老劉婆子戰鬥了幾十年的老董婆子也不是善茬：「老娘一個唾沫一個釘，從來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就是看到你們拿劉金生家的東西了，不光我看到了，好幾個人跟我一起在街角曬暖的人都看見了。」說完，她也往人群里看去，要指出跟她一樣看到的人。

老劉婆子眼神躲閃起來，她們拿東西的時候光想著別讓劉璃姐幾個碰上，就沒注意街上其他的人，現在老董婆子一指證，她又沒話好說了。

劉璃這個時候抬起頭，看著李拴柱說：「隊長，既然我奶奶說沒從我們家裡拿東西，我們家的東西又確實不見了，不如報告給紅小隊或是公社的工作隊吧。他們一向明察秋毫，一定能找出那個從我們家偷東西的人。」

聽的人心裡都咯噔一下，這丫頭太狠了！不管是紅小隊還是工作隊，來了之後很容易就能認定是不是老劉婆子他們拿了東西。

不對，這丫頭已經不說是拿，說是偷了！

一旦老劉家被定性為小偷，那就是壞分子，可不光是干髒活累活的問題，而是會不會被抓去坐牢的問題！家裡出一個勞改犯，以後就是壞分子家屬，全家人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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