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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第1页）

半夜时分，晴晴的体温降回正常。刘秀如也终于落下心头大石，在沙上合着眼睛休息。思月看着吊针，不敢闭眼。申先生的嘱托犹言在耳。药水一滴一滴周而复始往下滴，节奏单调，使她想起小时候熟悉的情景。小时候自己高烧，当时父母抱着自己去医院看急诊，打退烧针时非常害怕，但在严肃的父亲面前根本不敢哭，细心的母亲知道她的恐惧，一直抱着她，一边在她耳边哄她。如果说父爱如山，那么母爱如水。她记得以前亲戚家有个小孩被打得很惨，母亲和姨妈在小声议论这件事的时候，有一句话她听得很清楚：“那女人是后妈，当然向小孩下重手，他们根本不是一家人。”

那时她还没有亲妈后妈的概念，只觉得只要是一家人就不用挨打。有一回和小伙伴们在老街玩耍，她被倪学新捉弄而摔了一跤，手肘和膝盖都擦伤了，她忍住眼泪回家时，父亲看到她土头灰脸的样子，怒火中烧，抄起衣架就朝她打过去，还恶狠狠骂道：“活该摔倒！像个野孩子在街上乱跑！下次还跑不跑？”

幸亏母亲及时出来解救。在母亲为她涂紫药水时，她想起来那个被后妈痛打的孩子，于是小声着问：“妈妈，我已经摔伤了，为什么爸爸还要打我？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母亲略吃惊，这丫头才几岁竟然会问这问题，“我们当然是一家人，爸爸打你是要你长记性，不要再受伤，你别胡思乱想了。”

母亲读书不多，也说不出什么道理。小小年纪的思月不得其解，但母亲又忙着出去做饭了。直到有一天她看到邻居叶咏青一家的表现，她才明白一家人是要这样子的：叶咏青搂住叶爸爸的胳膊摇呀摇，“爸爸，不嘛，我不下象棋，我要听故事，你给我讲故事嘛。”

叶爸爸很享受女儿的撒娇，他哈哈大笑，“咏青，咱不是说好隔天才讲故事的吗？说话不算数会掉大牙的。来来来，张开嘴巴让我看看牙齿有没有跑出来！”

叶咏青马上张嘴伸过去，“啊……啊……，来吃人了！一口咬掉爸爸的鼻子！”

叶妈妈趁机将苹果塞进去，“苹果放桌上都半天了还没吃，一大一小都这样。”

叶爸爸说：“妈妈生气了，我们赶快把苹果吃完。”

叶咏青指指阳台，“妈妈，你的苹果也还没吃呢。为什么要把它放阳台上？”

叶妈妈一拍脑袋，“难怪找不到，刚才衣服被风吹地上，我随手放下苹果去捡衣服起来，想起要吃可又找不到了。”

“咏青快帮妈妈把苹果拿回来，我们现在比赛，看谁吃得快！”

叶爸爸说。“好嘞！”

叶咏青蹬蹬跑回来把苹果递给妈妈。“我们是一家人，当然得一起吃。”

叶爸爸接上话儿。他们一边吃，一边咯咯咯地笑。思月站在他们家大门口，这幅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画面定格在她脑海很多年。一家人应该相亲相爱、亲密无间，就像咏青的家庭一样。她无比羡慕。随着慢慢长大她也懂得，尽管她与父亲做不到这样，可父亲也是非常关心她的，只是表达的方式不同。娇艳欲滴的玫瑰是花，隐在路边的野菊也是花。但不可否认的是，玫瑰更容易得到人们的喜爱。她真希望自己的父亲像咏青的爸爸一样，像申先生疼爱晴晴一样。申先生也是个好爸爸，一听到女儿高烧就赶飞机回来，父女情深。冬天的早上，天还蒙蒙亮。针水吊完了，思月通知护士把针头拔走。早上医生来查房，说晴晴并无大碍但要注意反复烧，遵医嘱继续吃药和好好休息。医生离开后，病房又回复了寂静。思月劝申母回家休息，申母开始不肯，但想到要回家吃药，顺便煮些稀粥过来，便同意先回去，晚些时候再来。晴晴眉头舒展开来，睡得沉沉的。思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把手枕在床头柜上，迷迷糊糊睡着了。申文亮和蒋紫瑶来到病房前，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思月睡得并不安稳，开门刹那间，她抬起头，眯着眼，看见申先生缓缓而来。再定神，蒋小姐跟在身后，两人同色系的风衣、围巾，很像从韩剧里走出来的人物。她连忙正身坐好，这才感觉手臂都麻了。申文亮对她点点头，然后径自走到晴晴床前，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再怜爱地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一探。他小心翼翼地，怕惊醒她。心灵感应似的，晴晴睁开眼睛，沙哑着嗓子说：“爸爸，你回来了！”

。“是的，爸爸回来了。”

申文亮握住她的小手，在旁边坐下，“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晴晴紧紧抓住爸爸的大手，小声说：“我好多了，没事了。幸好有林老师在照顾我。”

申文亮转过头来，微笑说：“谢谢你，林老师。”

他刚下飞机就赶过来，风尘仆仆，但依然掩盖不了他的神采。思月像上课开小差的学生被老师点名，突然感到脸烫。蒋紫瑶站在床头的另一边，正好与思月面对面，她朱唇轻启：“林老师，昨晚一宿未睡，辛苦你了。”

思月轻轻摇头，平静说：“客气了，晴晴昨晚挺乖的，我不辛苦。”

蒋紫瑶关切说：“熬一晚黑眼圈都出来了，男朋友看到肯定心疼，快回去好好睡一觉，等晴晴好了再谢你。”

申文亮不好意思再耽误林老师，满怀诚意对林思月说：“昨天晚上幸亏有你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晴晴痊愈了一定要好好谢谢林老师！”

“是啊，一定要重酬！林老师可不能推啊。”

蒋紫瑶不愧是主持人，接话题飞快，她把手搭在申文亮肩上，“林老师，我们回来了，你就不用担心晴晴，快回去休息吧。”

妈妈搭着爸爸，爸爸拉着女儿，一家三口完美的构图。思月站起来，将医嘱说了一遍后，向晴晴说再见。“林老师再见。”

晴晴有气无力道。她将脸贴着爸爸的大手，更显得她的脸蛋小巧。“你真是个好孩子，爸爸不在身边还是那么坚强。”

蒋紫瑶用手摸摸她的头，“饿吗？”

“有一点。”

蒋紫瑶故意伸长脖子去倾听，配合着说：“是哦，我都听到你的小肚子在叫了……”她心中的一家人就是这样的，思月没有回头，反手把门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