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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节 满门忠烈（第2页）

醒来时，阿娘在床边守着我。

她如今也憔悴得不成样子，见我醒了，先是抹泪，随后便劝道：「你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样重？你阿姊的事，不单是你纵着，为娘也是纵着的，不然何至于跑出去了三日都没抓回来。」

「为娘想着，姑娘家的好日子，不过就那么几年罢了，她不乐意受拘束，就这么几天，能出什么大事呢？便也不急着带她回来。」

阿娘说完又要哭，阿姊死得这样惨，我尚且难过至此，阿娘只会比我更甚。

但阿娘还是道：「可瑶瑶，这就是6家人的命，咱们守在这幽州城，就是为了随时把命填在战场上！你阿姊以一人之死，换得了幽州城百姓之生，为娘为有这样的女儿为荣，你也要以你阿姊为荣！」

我明白阿娘的意思，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要找到理由活下去，我和她都不能活在愧疚中。

更何况，任何人的生命都一样宝贵，阿姊一人死，幽州城免于城破，百姓得生，不管怎么算，都是赚了。

4

此番北夏突袭幽州，最终兵败垂成！

因燕州和蓟州的援兵来得极快，在北夏大军来不及反应之际就被三军合围，一举歼灭了。

北夏伤筋动骨，察觉大齐早有防备，只得含恨退兵。

班师回城那日，城中百姓夹道欢迎，阿爹和阿兄脸上却不见半分喜色。

这场仗打了很久，阿姊等不到他们，已下葬了。

全城都知道北夏暗中调动，举全国半数兵力陈兵幽州城外，却败北而归，一时皆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一片锣鼓喧天。

我家中却死气沉沉。

阿姊的死亡阴影还未散去，京中的赏赐流水一般过来，顺带还有一道指婚的旨意和一道封王的旨意。

皇帝陛下圣旨中对6家极尽封赏，封了祖父为镇北王，在京中赐了良田府邸美婢仆从，言祖父此番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准祖父回京休养和祖母夫妻团聚，此外，将我赐婚给了当今的太子殿下。

明眼人都知道，此次打了胜仗，大挫北夏锐气，6家再进一步，功高震主。

皇帝陛下已然不放心将6家老小齐齐整整地安置在幽州，要将6家老的小的接到京城中去做人质，而年轻力壮的则要继续替他看守门户。

做事忒不是人！

可我6家从无反意，只要不反，那么君命难违，我和祖父就必定是要去京城的。

我自出生起就在幽州城，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烈日，这里的风沙，这里的水土和人，幽州城再不好，这里也是我的家。

何况，我舍不得阿娘和阿爹，舍不得阿兄和这里的街坊们。

可不论我如何不舍，也还是到了出的日子。

阿娘给我塞了一包又一包的零嘴，把车驾塞得满满当当，也还是不放心道：「路上别饿着，也不许吃太多，莫吃坏了肚子。」

我包着一包泪，不住地点着头，今日风沙大，不一会儿脸上出现两条明显的泪痕，小翠看见了，默默用帕子替我擦脸，蹭掉了我脸上施的粉，弄得白一块，黄一块，黑一块，丑得吓人。

阿兄捂着眼睛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道：「该准备的阿娘尽为你准备了，该嘱咐的阿爹也尽告诉你了。作为兄长，我也再说你一句，你且一听。」

虽说我这位兄长一贯不太靠谱，但此时此刻此景，我还是满脸认真地洗耳恭听，听着我阿兄极为认真道：「去了京城后，莫要哭鼻子，哭起来丑得这样。你把太子吓跑，更嫁不出去了。」

周围一时，鸦雀无声，前来送行的街坊们原本也都戚戚然然的，听阿兄这么一说，齐齐盯着我的脸看。

我的拳头，登时就硬了！

5

祖父此番受伤后身体亏损得厉害，老早就安置在了马车上休息，我最后一个上车。

十分豪迈地对众人道：「大家宽心些，不用这么担心我，听说京城里头吃得好住得好玩儿得也好，我此番是去享福，是旁人盼都盼不来的好事。」

卖贴面饼的牛大闻言扁了扁嘴，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京城不比咱们这样的地方，规矩多礼数多，小姐去了，可莫要再偷人家的贴面饼，会被打死的！」

这番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奇怪的闸口，紧接着，街坊们嘱咐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这样，我落荒而逃，并且一再强调，我那是赊，不是偷，区别很大的好不好。

我十一岁时离开了我生活了十一年的幽州城，此后物是人非，这是我最后一次同他们相见。

车队缓缓行进，我把头使劲地探出来向后张望着，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所有人，想把他们的模样深深地记在脑海里，我身型挺拔的阿爹，我哭成一团的阿娘，我眼眶通红的阿兄，我的街坊们，那些包容我的邻居们，还有看着我长大的叔伯们……

6

去京城的路途远，祖父又有伤在身，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在半个月后，到了京郊，不料却遇上了劫匪……

这一路经过了不少穷山恶水的险要之地尚且未曾见哪路不长眼的小贼敢拦我们的路，临了到了天子脚下却有人拦路抢劫？

这很不寻常……

我手很痒。

祖父也知道此事必定有诈，遂不拦我，由着我下车胡闹。

我就是在这里见到福王的，彼时他十八岁，少年意气风流，骑着一匹四蹄踏雪的宝马疾驰而至，约莫原本是想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

但在见到我一脚一脚凶狠地把「劫匪」们踹翻时，他神情微敛，张开的嘴巴灌了好几口凉风愣没能说得出半个字来，面色难看。

祖父蹙眉撩开车帘，见到福王时略一打量便问：「来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