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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第1页）

西岐克商，姬发登台，宣称天命唯德，殷不恤百姓，残暴掠夺，已失其德，自己奉天之命，讨伐殷商。从此，周取代殷，成为新的天的天下共主。姬发封殷郊之子为殷人之主，令战败的殷人各归其家，自己率大军返回西岐。

大军在西岐边境时，留守的姬旦匆匆赶来，一向稳重的青年发髻散乱，衣衫不整，下马后脚下踉跄，差点被地面的石子绊倒，他方寸大失，声音颤抖，“哥哥，嫂嫂，不好了，诵他们都不见了。”

姬发和朝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

情绪太过激动，姬发捂着胸口，猛咳嗽一阵，朝光赶紧轻拍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姬旦急的语无伦次，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镇定，“欢偷看到关于北崇的战报，然后几个孩子都不见了，还有他们的护卫。我的通关符也不见了。”

听闻随之不见的还有护卫，姬发和朝光的心悬得更紧了，崇小黑和姬诵的卫队全是北崇与西岐贵族少年，其中不乏姬发质子旅同袍之后，他们年纪或许稍长于姬诵，却也不过也是初出茅庐的孩子。

北崇怎么了？”朝光敏锐察觉，这件事绝对跟崇小黑有关系。

“南伯侯退军，公子小白归北崇，不久后，北崇似乎发生了内争，冀州候赢煊与北伯侯夫人赢纭，联合驱逐了北伯侯崇应彪。冀州候致书，希望能迎回世子小黑，为新北伯侯。”

“我知道了。”朝光已经知道孩子们去哪儿了，她让姬旦上前，搀扶住姬发，“你们先回家，我去找他们。”姬发点点头，将自己的短剑递到她手中，“万事小心，早点回来。”

朝光自率一支人马，日夜不息北上，终于在离冀州城还有三十里的地方，追上了姬诵等人。姬虞从马车中探出一颗脑袋，高兴地大喊：“母亲！”却被姬欢捂着嘴扯了进去，“别说话，你个蠢蛋！”

随行的护卫都不过十五六岁，见朝光追来，纷纷单膝下跪，朝光没有为难这些孩子，他们不过是听命行事，说到底，姬诵这个太子下令，他们这些护卫又岂敢不从？

姬诵和崇小黑从马车里爬了出来，姬诵跳下马车，又伸出手去扶小黑，两个人低着头走到朝光面前，姬诵乖乖在朝光面前跪下，小黑也跟着姬诵跪了下来。

“说吧，来这儿做什么？”朝光压制住怒火，北崇局势不明，崇应彪野心滔天，凭着这十几个少年护卫，遇到危险，他们根本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为人鱼肉。

姬诵刚想认错，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却被崇小黑抢先一步，“都是我的错，西...王后，你不要怪太子殿下，他是为了我才来北崇的。我....我想救我的父亲。”

朝光想了想，拉起崇小黑，看着他的眼睛，这个孩子的眼神很忧郁，却很干净，像北崇灰而明亮的天，“你母亲要保护你，也要保护你的哥哥，你能明白吗？”

崇小黑点点头，“我知道”。这个小小的孩子从小就有这一颗洞穿世界的心，父亲不爱哥哥，也不爱他，父亲好像谁也不爱，只有母亲和舅舅，一直在保护他们。母亲有两个儿子，她都很爱，都想保全，而实现目的惟一的方式，是取代父亲成为一家之主。

“可是。”崇小黑仰起头，看着朝光的眼睛，目光忧郁而破碎，他从不在人前展露他的多思敏感，只是安安静静的温柔的笑着，不想让任何人，包括姬诵为他担心。他将所有的感情装在自己的心里，时间一久，便酿做酸涩的苦酒。

“王后，我很爱我的父亲，像爱我的母亲和舅舅一样，爱我的父亲。我很爱他，不需要他为我做什么，便爱他。爱难道不是给予，是索取吗？父亲现在，很难，我想帮帮他。”

崇小黑一番话说出来，西岐的少年护卫也纷纷附和道：“是，王后，我们都是自愿追随殿下和小黑来北崇的，他是我们的好兄弟，他父亲有难，就是我们父亲有难，怎们能不帮。”

姬诵看了一眼身后的护卫，又看了一眼崇小黑，状着胆子大声呵斥道：“你们胡说！我才是太子，你们都是听我的！”他直起上身，倔强道：“母亲，都是我的错，要罚就罚我吧！”

朝光沉默了，她震惊于崇应彪居然能生出来崇小黑这样赤子心的儿子，父亲只知道掠夺，而儿子却说‘爱是给予，而非索取’。她也被孩子们单纯的情谊感动，当年在朝歌，姬发也是如此，带着西岐的兄弟们去救殷郊。

孩子们的情谊已经超越了父辈，北崇和西岐的子弟，联起手，去完成一件他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孩子们在长大，他们必须自己去探索这个世界，在失败与抉择中，明白自己的路。

朝光扶起小黑，拍干净他身上的灰土，“都起来吧。”

姬诵也想起来，一条腿刚支起来，却被朝光一个眼神扫过去，只好乖乖又放了回去，崇小黑想为姬诵求情，眼巴巴的望着朝光。就连一直缩在马车里装不存在的姬欢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跪在姬诵身边：“母亲，消息是我告诉哥哥的。”

姬欢很喜欢蓍草与卜卦，常常缠着姬旦教她，北崇发生动乱的消息，是她最先得知，然后告诉了哥哥姬诵。

姬虞摸了摸脑袋，也跪了下来，“母亲，令符是我偷的。”晚出生一刻，姬虞的头脑却比姬欢慢了一大截，憨厚的像个傻蛋，姬旦很喜欢傻蛋，恰好给了傻蛋机会。

朝光看着姬诵，“诵，你的确犯错了，也确实要罚，但你错不在帮小黑，你大可以与你叔父商议，由他出兵护送你们。你们都是小孩子，外面很危险，你的护卫们，也是父亲母亲的孩子，他们要是出事了，他们的父亲母亲也会伤心。”

姬诵眼里一亮，“母亲！”

“都起来。”朝光扫了三个孩子一眼，卫士呈上一个竹筒，“王后，这是大王让我交给你的。”朝光拧开盖子，倒出里面的丝帛，上面是北崇的地图，标注各方势力范围，以及崇应彪可能盘踞之地。

西岐克殷，大局已定，崇小黑的世子之位得到了新王的认可，赢纭为了减小战火的绵延范围，承诺崇应彪的三位夫人，以崇小黑为新北伯侯，其余兄弟各自分封，共治北崇。

不管支持父亲还是儿子，兄弟都是诸侯，三位夫人对崇应彪没有任何感情，识趣的带着孩子去了封地，各自为王，不比仰人鼻息要强。各城邑大门紧闭，都拒绝崇应彪入城，最后崇应彪所能盘踞的，唯有一座孤城，他的舅舅终究不忍，给了他一块容身之地。

风雪大作，北地的寒风猛烈，卷积漫天飞雪，孤城内，只剩下金葵和少量亲信还跟着崇应彪，他们从很小时便跟着崇应彪，是下属，也是生死的兄弟，即使到了穷途末路，他们还是不忍弃他而去。

崇应彪站在城楼上，城下是赢煊大军，黑压压一片人头，列队整齐。他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寥寥几十武士，历经多场血战，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伤。

朝光领军来到孤城下，她抬手，“展旃，亮出王旗。”

西岐尚黄，旗帜节旄皆为黄色，一面绣着凤鸟的王旗被高高竖起，赢煊一愣，看向身边副将，副将旋即命旗手打出号令，大军整齐裂开一条宽阔通道，朝光骑着马，身后跟着马车与卫队，从中穿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