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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没有你就没有我今日（第1页）

“走了，就这么走了？”

“那在外头站半天，究竟是干嘛！”

凤仪宫中宫女们一半聚在大门后头窃窃私语，一半守在皇后宫殿外头，低声议论，

这两人到底来干什么，一拔一拔的，就是为了不让她们睡安生觉吗？

也只有凤仪宫里的人才有这样的底气，皇帝在她们门口转半天走人了，她们居然没有忐忑不安，反而语带埋怨地各自低语。

亏得魏君绰出来问明了情况，又低声训了几句，这才苦笑着摇头复又入殿。唉，这帮小丫头，其实是真让小姐宠坏了。凤仪宫门挡下了多少风波，多少险恶，太平日子过久了，真把皇帝看成吃素的了。人家一代雄主，开国之君，只是给小姐面子，平日里不计较这帮子丫头一些小节上的不敬罢了，这要是认真起来……

她心间一叹，也不多说，入殿回报萧清商：“皇上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刚刚才走。”目光看向苏贵妃，笑笑道：“娘娘宫中的人，皇上也让她们退去了。”

苏贵妃略有讶异之色，却又转眼释然，情绪却又更加放松了。

萧清商嫣然一笑：“他待你，是真正极好了。这么大的事，连我都以为他要闯进来大吵了，居然就这样轻轻放过了你。”

苏贵妃眸中亦有深深感激之意，这么多年，他对她的好，他对她的处处照料，时时维护，早已太多太多，多得不需要惊奇，不需要感激，多得都似天经地义，理所当然了。

然而，这一次，她做的事，诚然太伤他的颜面，甚至太伤他的心了。无论对一个男人，还是对一个君主来说，这都是巨大的耻辱。

即使如此，他仍就不忍为难她！

她低下头，手始终不自觉地轻抚在小腹处，轻轻道：“陛下待我的好，我自然知道，也从来感激，可是……”她复又抬头，深深凝望萧清商“我若不是在这里，若不是你最终留下了我，他再想顾全我的颜面，怕也是要忍不住冲进来一通脾气的。”

萧清商失笑：“你这是在提醒我，他讨厌我讨厌到再生气，也不愿跑到我的地盘来看着我再添了火气。”

苏贵妃也欠欠一笑：“你们这么聪明的人，怎么有的事，偏要装糊涂，偏是嘴硬到底。你明明知道，平时你们虽总是不对付，但其实你一向看重她，而他，其实也十分信重你。我在这里，他虽生气，却也放心，否则，他再好的脾气，也是饶不过我的。”

信重吗？萧清商淡淡笑笑，重视自然是真的，信任吗？也许有过，只是，做为皇帝，对着一个本领如此之大的皇后，势力深不可测的外戚，再多的信任也要磨光了……不过，这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她也怪不着他什么。

她自然不会就此问题，继续去同苏贵妃讨论，只笑道：“其实，你能这样信我，才是难得。”

“我为什么不信你，若没有你，哪里有我今日。”苏贵妃瞪大眼，倒露出愕然之色，仿佛她信她，便如太阳东升，月亮西下一般，乃是最自然，最应当之事，任何疑问，都是没有必要的。

萧清商低笑：“你真是老实人，总把别人的好处记到死。总要说没有我，你家大牛哥早就死了，不会有今日的成就，其实啊，真正有才华有毅力的人，遇上再多困境，也总有脱困而出的一日，椎于囊中，必将破袋而出。我给了他一点帮助，但就算没有我，只要他坚持下去，或许会多吃许多苦，或许还要花许多时间，但早早晚晚，终是要有今日的。”

旁边魏君绰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吴王的本领，心性，毅力，她自然也是知道的，也是佩服的，但若无萧清商，那个曾经叫做李旭的青年，有没有机会，也同样打出这一片新朝天地，在她看来，还真是未必。古往今来，多少奇才英杰，还不及施展才华，就殒命于无常命运的，还少吗？人定胜天，其实只是人们自我安慰的话语，再天才，再本事，最终得以成就大业，没有无数次的幸运，无数回的奇迹，又哪能得到最后的成功。

这个世界，终还是七分奋斗，三分天命的。

其实，一直以来，小姐就是陛下的天命，陛下的幸运，陛下的奇迹。

只是小姐并不承认，而陛下……

对一个男人，一个君主来说，这或许也是很难承认的事实，甚至深深痛恨的事实吧！

苏贵妃自然没有魏君绰的见识，那些家国天下，英雄豪杰，对她来说，永远都是遥远的，她只是笑着摇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清商姐姐，如果没有你，就算大牛哥当了皇帝，我也不会有今日的。”

萧清商终于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这话怎么说，他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人，待你总不会差的。当年若是没有我横插一手，皇后之位必然是你的。”

苏贵妃一笑点头：“是啊，大牛哥是好人，我知道，不管他富贵到了什么地步，他总不会负一个乡下小丫头，正室之位，自然是我的，可是，也就是这样了。他永远不会亏待我，但也仅仅只是这样，如果没有你，就算我成了皇后，也绝不会如今天这样，被他百般呵护，费心照顾……”她神色并不黯然，唇边甚至还带着笑意，只是语气里，有些隐约的怅然。

萧清商默默坐在她身侧，无声地看着她。

“清商姐，我虽然笨，很多事，我其实心里明白的。大牛哥就是全村最能打，最有力气，最有本事的，他总能聚了一帮孩子，呼啸着来来去去，我只是在家门前看着，从来都追不上他，跟不上他。当年娘给我们订下娃娃亲，那是这苦日子逼出来的，那样的年景里，大家不过是没办法，只能凑到一块活命，他们厚道，我知恩，长大了，成了亲，一辈子也就这么过了。大牛哥护着我，照顾我，但其实平时跟我没什么话说，在一块的时间，还不如他那些朋友多。”

淡淡地说着许多年前的旧事，曾经的妞儿，如今的贵妃，神色里并没有多少怨尤。

真正的生活，从来就与山盟海誓，惊天动地的情爱无关。

在那样的乱世，人们不得不抱着团挣扎求存，她能遇上娘，遇上大牛哥，已是至大的幸运，若是平平安安成了亲，年少男女，也未必就不能慢慢学会耳鬓斯磨如胶似漆的快活来。

可是，她甚至还没真正长成一个大姑娘，他便走出了小村，打出了一片，她做梦也想不到的天地来。

“他打遍全村，甚至方圆几百里，连镇子里的人都知道他的勇名，可我只是在家里照顾娘。他在外头打出一片天地，把我和娘接了去。他一个人，要护着一城一郡，无数百姓，每日忙得连回家的功夫也无，一回来，总是倒头就睡，大家说个话的时间也没有。他做梦都念着想要出门捡金子，他吃着饭都会忽然间想起一个主意，然后就跳起来冲出去。他整天念叨的都是钱粮，是打仗，是一堆又一堆的事。我不识字，也不太懂算数，还有那些事，别说是帮他的忙，就是听都听不明白。他天天在外头忙。我只会种田，只会做饭，只会缝衣裳。到了城里，没田种了，我做了饭，大多数时候，他都没空回来吃。就是给他缝的衣裳，纳的鞋底，他还会穿，我能帮上忙的，就这么一丁点……”苏贵妃慢慢地摇摇头“其实再难，他也不缺一身衣裳一双鞋，我根本就没帮过一点忙。”

萧清商默默地听着。一个乡间田地里长大的女子，忽然间置身于那样的环境，面对那样的局面，所有的知识，所有的能力通通用不上，最亲最近的人，甚至没有时间多给她任何一点关注，那种失落与迷茫可想而知，然而，她知道，苏贵妃语里淡淡的悲伤，不是为了她自己如隐形人一般，遭受的忽视，而是因为，她真的没能帮上忙，所以她始终耿耿，始终有憾。

“你在他身边，就是断了他最大的后顾之忧，你照顾好了他的母亲，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忙得再苦，回了家，总有一口热饭在等着他，一头扎到床上，不管不顾就能睡着，因为总会有人为他宽衣，替他盖被，不让他在人们最需要他的时候病倒，你怎么就没帮上她呢。”

“后来连场大战，我与大牛哥失散，幸得湛先生暗中维护，勉强得生，每日想的不过是衣食冷暖，不过是怎么混在难民营里，多活一日是一日。外头闹得天翻地覆，我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是看着。那时候你助了大哥一臂之力，逆境之中，招集旧部，号召天下英雄相投，四处征伐血战。最初是重重逆境，处处艰险，为了保全我和娘，大哥一直安排我们躲在难民中，四下隐藏形迹，到后来情况渐渐好转，连番胜仗之后，大牛哥真有了问鼎天下的气派，可为了怕敌人拿住我和娘，我们依旧是远远躲着，很少与大牛哥相聚。等到后来，大牛哥再不担心护不住亲人，把我们接去相见时，他已经是天下皆知的大英雄，他眼中看到的，是整个江山，他与人谈论的，是整个天下。而我，依然只是混迹民间，每天只会做饭，只会缝衣的笨女人。当年他只管着一个小城，说的话我就大多听不明白了，而后来……”

苏贵妃脸上慢慢浮起一个有些忧伤的笑容：“再后来，我的大牛哥居然当了皇帝，每天想的是朝政，是家国天下，是无数百姓的福址。他有时候烦恼，有时候生气，有时候闷闷不乐，但有时候，也非常高兴，非常快活。可是，那些大事，我通通都不明白，那些朝局，我也不懂。他烦恼生气，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他高兴的时候，我也融不进去。我知道他多时候，他在我这里抱怨，在我这里说一些，做为皇帝，不能对人说，不好对人说的话，他其实也想我劝慰他，可是，我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做什么。有时候，他那么高兴，那么高兴，眼睛都亮着光，我知道他多想我和他一起高兴，多想有人明白他的快乐，可是，我还是不懂……我曾经很努力地学过，可是，我真的太笨了，而且，当妃子都说后宫不能干政，我也不敢多打听多问……人人都知道，大牛哥对我非常好，总来看望我，经常跟我谈心聊天，一说就说大半天，其实我们在一起，大多都是回忆往事，在别人那里，他是吴王，在我那里，他偶尔可以当当李大牛，但是，也就是这样了……”

苏贵妃低着头，声音渐渐低沉。

他与她，其实都曾经努力过，可惜还是失败了。

妞儿只看得懂李大牛，妞儿只与李大牛共有着往事，共有着温暖。

可是，吴王已经不再是李大牛了，她却还是那个妞儿。

他一直在前进，她却始终站在那里。

她跟不上他，她从来没有跟上过他。

“清商姐，没有你，他若成了皇帝，我一定会是皇后。他会尊重我，会照顾我，会给我最好的，他就算有再漂亮，再知心，再能明白他，知道他的妃子，他也一定不会让我受委屈。可是……也就这样了。他不会象现在这样，无论多忙，都要记得时时来看望我。无论在朝中多疲惫，都要留着精力，给我最好的照料。这些年来，他暗中为我费过的心，做过的安排，我虽不全知道，但不是没感觉的。清商姐，因为你，他一辈子都觉得欠了我，对不起我。我再没用，再不好，再不起眼，他还是时时把我放在心坎里，再不能肯让我受一丝委屈。有什么好事，第一个想的就是我，清商姐，就算你是皇后，很多时候，他也是故意把你排在我后头的。皇后这名份是很珍贵，可是，若是放在面前让我选，无论多少次，我都只会选这份心意，这份牵挂，这份照料。”苏贵妃终于抬头，对着萧清商灿然一笑“没有你就没有我今日。”（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