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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舱门,不出所料,那花袭人半绾着发,懒懒地歪在床上,正袖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这书里说有种鸟每天衔了石子扔进大海,妄图填平海水,当真自不量力。”他听到门响,头也不抬,只自言自语,话里还似带着点笑意,但那斜睨的眉梢眼角却笼着一层淡薄的水汽。

小花儿看着他,——穿着半新不旧的淡青宽袍,雅美俊秀,好似雪竹,却终年离群索居,避不见人,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和声说:“——我们到了,老大,一个新天地。”

花袭人终于抬眸,牵起嘴角嘲弄地笑了,“天地是新的,人却是旧的,呵呵呵……有何分别?”

说着就捐起那本《天海经》翻身下床向舱外走,海风激荡,吹得他的衣袂纷飞,小花儿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一忍再忍,眼圈酸胀,终于还是扯住他的衣袖,倔强地说:“——当然有分别,在新天地里,旧人也可以重新开始!”

——是吗?是吗?他咬牙自问,是!是!一定会如此!就像他自己,再世为人,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重新开始!

此时,正是夏历显仁元年的仲夏,大华岛像汪洋中的一艘巨轮,迎来了它新的主人,即将乘风破浪,扬帆远航。

南楚大兴宫的谨政殿中,一片静肃,金兽炉鼎恹恹地吞吐着沉香,几个内侍远远地站在殿角暗影之中,似已沉入梦境。武王明涧意靠在窗前看着陆续消失在宫道尽头的几位大臣,沉吟不语。节气已过白露,天气初肃,鸿雁来,玄鸟归,楼台画角薄拢寒烟,天际遥山远。

“——父王,”一声轻唤在身后响起。

明涧意回头,看到明霄俯身跪在书案前,低垂着眼眸,玉秀的脸上平静无波,“阿鸾,起来说话。”

明霄身子微不可查地轻颤了一下,记忆中只有姆妈和景生叫他阿鸾,父王从不如此称呼他,他站起身,双寿早已端了一张锦凳摆在他身后。

“——坐吧,”明涧意招呼儿子,一边走到案后坐下,仔细端详着明霄,他已经忘记上次端详他是在什么时候了,也许是在肫州城头,他在王车上回首,看到孤城垒垛后的明霄,渺小的好似一片梧桐叶子。今天细看,才骤然发现他又长高了,身姿俊挺,只是有点削瘦,却并不纤弱,脸容酷肖他过世的母亲端静文王后,典丽如莲,神情凝然,山明水秀的眉眼里波澜不惊,好似空无一物,却又别有玄机,暗藏锦绣。

武王心中喟叹,明霄回宫已经四个多月了,却一天比一天更静默,更沉着,朝中大臣都纷纷赞扬太子经肫州之战后人品愈见端肃贵重,只有他这个做父亲的能隐隐猜出这种变化是因为什么,只是他也没有想到那几十天的经历和那个逝去的人对明霄的影响如此之大。

殿角暗影里的金兽张着大口,沉香渺渺,潜行漫涌,将殿中人卷入它馥郁的罗网。

“太傅这些天一直都在夸你,孤原还不信,今日他将你的几篇策论拿给孤看,才知他所言不虚,你的进益确实很大,篇篇策论都考证详实,论述精准,且言之有物,实属难得。”

明霄抬眸,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武王看着他打破沉静的面色,晒然一笑,复又心酸,——他对自己的称赞感觉如此吃惊,是阿鸾少年心性沉不住气,还是因为自己这些年都从未夸奖过他?

“阿鸾,你在肫州的表现卓绝勇敢,受伤落水后又独自力撑,闯过重重难关,孤以你为傲。”

明霄浑身巨震,修长的手指攥成拳头,藏在雪绫袍下,这还是父王第一次和他谈起肫州之事,想起那晚在山洞中景生所说的话,明霄不觉眼眶酸胀,“父王,肫州之事乃我身为太子的份内职责,无须嘉奖,至于中箭落水后能得以生还,也全是仰仗了花氏恩人的无私救助,对他们的恩情,我——无以为报。”

明霄说到此处忽然扑通一声从锦凳上滑下跪在了地上,

“——父王,求你准我再访坤忘山,找寻恩人。”

武王心中一凛,低头看着明霄,见他乌眸灿亮,秀唇紧抿,态度坚决,情知不答应他反而做实了他对那郎中一家的深情,不如让他重返旧地,缅怀一番,也就从此丢开,彻底死了心。——而且,那山村郎中确实可疑,如果能借助明霄找到他,也可暗中详查。

“阿鸾呀,今日是你十四岁生辰,既然这是你心中所愿,我就准了你吧,但须速去速回,不可多做耽搁。”

明霄听得愣怔,继而磕下头去,触地有声,“——谢父王成全!”他本打算被父王严厉责罚也要坚持己见,却没想到父王竟如此轻易地答允了他的请求,而且——竟然还提及他的生辰!——十四年来,每次他的生辰都是和乳娘,阿浩和君翔一起度过,宫里按规例会为他准备一番,双寿也会悄悄来到东宫给他磕头,但父王——父王从未给他庆生过,就好象他从不记得这个日子一般。

此时,夕阳西下,金风细细,花窗闲展吴山翠,宫人们已悄悄点燃殿中火烛,光影明灭中,父子俩相对无言,各自陷入沉沉追思:——武王黯然:原来真的过了十四年了,那一日,他喜得麟儿,而无暇,已是别人的新妇!

——明霄泫然:在溶洞中时,他曾和景生提及他的生辰,景生还说他自己的生辰也将近,等到得临州他们一起庆生!而如今——景生,尸骨无存,一切一切的想往,都已化入晚风中。

“王上,晚膳已备好,可要传膳,殿下也在此用膳吗?”双寿静悄悄地走进来,缓声询问。

“今天有临湖鱼烩吧,那可是鸾哥儿顶喜欢的菜了,就留在父王这里用膳吧。”武王难得慈爱地说着,顺便抬手扶起了明霄,此时才惊觉他雪绫袍下的身子异常瘦削,不禁暗暗皱眉。

明霄微怔,随即垂下眼帘,恭顺地回答:“谢谢父王惦念,父王赐膳,孩儿万死不敢辞,但每年孩儿生辰,都要先去长安殿祭拜母后,所以——”明霄的话咽在了喉中,武王神色一暗,所有刚提起的兴致都烟消云散,随即摆摆手,“——那你赶紧去吧,孤不留你了。”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萧索。

双寿眼睁睁地看着明霄缓缓倒退着走出殿门,几个转折就消失在宫道尽头,不觉心中酸痛,武王从不和任何嫔妃,皇子女一起用膳,今天真是万分难得才提出和太子共食,可是——,唉!

“——双寿,你叹什么气?”明涧意沉声问。

双寿一惊,没想到一个不留神竟然真的叹气出声了,赶紧趋前两步,轻声回答:“我是叹气今天的晚膳菜肴有缪,以致太子殿下无法留下用膳。”

“哦?此话怎讲?”武王似乎有点诧异,但刚才的不快却消退了不少。

“殿下自回宫后,就不再食用任何鱼虾菜肴。东宫内膳处早已照此办膳了。”

“——怎么会如此?鸾哥儿自小最喜食鱼了。”武王惊问,再凝目细想,随即就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不禁心底微颤,——没想到他的儿子用情如此之深,倒似比他当年挚诚,不过——时光荏苒,如今才过去四个月,等四年之后,明霄可能已想不起此情此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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