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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若还有人真心实意把他当作无知儿童，那才奇哉怪也。

周国公千恩万谢地离开了甘露殿，他本身倒没表现得那么感激涕零，但忠诚好感也实打实上升了一截，林渊送走便宜外公，又马不停蹄，前去坤宁宫探望皇后。

皇后原本该去往慈宁宫，先帝妃子与太皇太后住仁寿宫，可皇后现下也不是能迁移宫殿的样子，只好暂且耽搁，先将太后、先帝妃嫔送往仁寿宫，再叫工匠等三日哭灵结束后，休整慈宁宫，等皇后入住。

坤宁宫气氛沉郁，林渊到后一摆手，阻拦宦官唱喏之声。

他找到皇后大宫女墨韵，低声道：“如今母后如何了？她可醒了？御医怎么说？”

墨韵施礼，愁容惨淡地垂下头，素雅白花簪在乌黑发边，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些许郁郁，“陛下金安，娘娘他半个时辰前醒了一次，却默不作声，只是流泪，之后又睡过去了。”

“无论如何，母后不愿吃东西，也要劝着她吃些，她若难受，也要便想法子让她松快……不久之后，周国公夫人即将递牌子入宫，探望母后，你透露些许。”林渊沉声道，眉头皱起。

墨韵低头遵旨。

林渊再去仁寿宫。曾经的太后，此刻已是太皇太后，她将用的惯的仆从宫人皆都带了来，一身深色素衣，手指拨动佛珠，神色寡淡，看见林渊行礼，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圣上来了。”

“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近来吃的用的，可还习惯？孙儿嘱咐内务参事，凡有什么先紧着您来，若有什么何不恰当、不喜欢的，孙儿必定为皇祖母妥善解决。”

“我一个老婆子，每日也就与青灯古佛为伴，寂寞孤苦，挨日子过罢了，有什么可要求呢。”太皇太后眼皮也不抬，“先帝驾崩，一切从简，圣上也勿要破费了。”

“皇祖母折煞孙儿了，若是颇觉寂寞，不若将表妹召入宫中抚养？”

林渊笑容温和，仿佛试探，又仿佛只单纯一问。

太皇太后撩起眼皮，多看了他一眼，手指捻动佛珠静默一瞬，“圣上思虑周全，只是本宫不愿做那拆散了母女的恶人，只好枉费这番好意。再者说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本宫侄女儿的女儿，虽然并未出五服，却也离得远了些，亲缘稀薄。”

“皇祖母心善，孙儿便不自作主张了。”林渊作势去瞧天色，“现下时候不早，孙儿也要回去，不叨扰皇祖母了。”

太皇太后木桩子一般捻动佛珠：“圣上慢走。”

恶心了一下太皇太后，林渊心情愉快地重回甘露宫。

他开始着手梳理宫人大臣，打算在丧礼之后、登基之前，将自己未来的班底摸清，不至于看谁都懵。

林渊作为玩家十分清楚，他登基之后，系统必然会随着自己地位的改变而相应变化，到那时他估计文武百官什么都一清二楚，比那些人自己更了解他们了。想想就觉得刺激，这才是玩家应该的啊！

不能查探对手八辈祖宗的，算什么玩家？

想起这些，林渊就忍不住唏嘘，大齐王朝的帝王竟然没有类似黑冰台、锦衣卫之类的组织，素来是靠着皇帝本身来把持大权，这倒是颇为光明正大的帝王之道，可是也同样暴露出了一个重要问题——倘若大齐日后的君主没有那么优秀，便必然大权旁落……

没事，之前的大齐皇帝不搞这些，不代表他林渊不搞。

刚进游戏时订下的小目标，“成为皇帝”，现在已经是板上钉钉，即将完成；那就是时候再给自己订一个需要完成的小目标了。

——这个朝廷不需要其他声音，必须成为他的一言堂！

……

……

哭灵之后，新帝登基便成了刻不容缓之事。

内侍捧上几个吉利又好听的年号，林渊斟酌片刻选择了“垂拱”，垂拱而治乃是皇帝必要之事，他倒不觉得年号该多好听，林曜的“承运”难道还真将运道握在手中了吗？

选定年号，内侍恭恭敬敬捧下去，交予文渊参事宋毅拟定登基圣旨内容了，林渊重又展开礼部上发的折子，在里面选自己子嗣的齿序。这时，于义忽地凑了过来，弯下腰背，低声道：“陛下，周国公夫人递了牌子入宫，现下约莫快到了坤宁宫。”

“嗯，仔细看着点，周国公夫人离开时记得告诉朕。”

林渊点点头，他成为皇帝之后，自然而然掌握了承运帝的耳目，他倒是没有特意去插人当钉子，非把后宫内一切事物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只是吩咐了于义，让他做收揽琐碎信息的人，筛选后再找出林渊不认为是无用之事的消息，通知给他。

神色专注的林渊凝视奏折，拿起朱笔在一个“火”上划了个圈。

大齐王朝，从上往下，每代皇子的名字中带有“氵”、“木”、“日”偏旁，承运帝是日字偏旁，林渊是水字偏旁，他便干脆地选了火字偏旁做自己日后儿子的名字。

合住奏章，林渊继续查看需要他完成之物。

登基仪式明日举行，因为他年纪小，礼部特意委婉询问是否需要将仪式略微简化，省略某些繁冗沉重的部分，林渊也知道礼部现在是最忙的时候，朱批中很是安慰了几句，又道不必简化，就按照历年的来。

林渊把这段时间积压的折子在一个晚上批改完了，饮下桌边换了几次的甘甜热茶，整个人松了口气。碧玺颇为伶俐地上前，为林渊揉捏肩脊，他微微眯着眼，左手请拨缠绕在碗子上两圈的佛珠，心态平和安宁，如同静湖般波澜不兴。

“什么时候了？”

于义道：“回圣上，已至戍时了。”

林渊点点头，“母后那边情况如何？若无意外，她们二人已聊了两个时辰？”

于义垂首道：“太后娘娘同周国公夫人相见，两人十分激动喜悦，起初言谈间气氛和谐，而后太后娘娘屏退左右，两人在内哭了起来，现下刚刚缓解，又在寒暄。”

林渊没问她们聊了甚么，眼帘垂下，唔了一声：“今天时候也晚了，若母后想让周国公夫人住下，直接带她去坤宁宫边不远的舒梅阁。”

“喏。”于义领命。

身穿秋香色常服的林渊从案几边起身，走向殿外，他步伐不停，于义一边小跑，一边无声为他皮上镶狐毛的深蓝披风。衣裳皆是特制的，贴身柔软，寒意不敢侵。

夜晚星子稀疏，无数提在手中的灯笼有如闪烁荧光的游鱼，跟随林渊步伐，自由徜徉在深黑的海底。

林渊到坤宁宫时，没让宫人通报，他向墨韵道：“不必打扰母后与周国公夫人。吾记得原先在坤宁宫住时，有个婢女擅长做点心，还有剩下的吗？许久未吃，都有些怀念那味道了。”

墨韵恭敬道：“还有的，请稍后，奴婢这便为陛下取。”

他在偏殿内吃着热乎乎的糕点，喝着甘甜茶水，偶尔在脑海中勾勒该如何处理之后的事物，坐了两盏茶时间，皇后才红肿着眼睛与周国公夫人相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