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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第1页）
“你看台上那个人。”宋车车手指舞台中央的歌手，对程书境说，“他叫沈唯清，你想听他的故事么？”
程书境背靠吧台，一只胳膊搁在吧台面上，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往嘴里送，慢慢喝一口，眼睛微微眯着，轻轻嗯一声，喉结上下滚动两次。
“洗耳恭听。”程书境说。
“沈唯清来这里之前在一个小镇上有个很喜欢的男人，两人从三年级同班到九年级，高中同校一个在文科一个在理科，大学异地四年，毕业后在一起两年，分开六年年，那个男人去了偏远地区支教，最后死于洪水和泥石流，为了救一个学生的姥姥。而他——”
程书境目光跟随着宋车车手指的方向看去，台上的男人闭着眼，他们进来这么长时间，他反反复复只唱一歌，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程书境看着他表演，听他唱歌，却有一种触碰到真人的恍惚感。
“沈唯清本来可以跟一家唱片公司签约，最后因为那个男人，窝在了这个酒吧里五年。”宋车车说着。
程书境注意到宋车车语气里的低落，偏过头看她，宋车车的眼睛在偏昏暗的红绿交错的灯光下闪烁着一种晶莹的东西，镶嵌在眼眶内，那双乌黑的睫毛轻微颤动着，不知道是宋车车看到了什么还是想到了什么，程书境觉得她的神情不太对劲。
“你跟他很熟？”程书境问。
“你说他？”宋车车回过头，眼波流转，不见之前的黯然神伤，她顿了顿，云淡风轻地笑道，“谈不上熟，知道故事罢了。”
说完，宋车车慢条斯理地往嘴里送了一口酒。
酒的度数不高，味道偏苦，宋车车已经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戒掉了甜。
那是一段模糊了很久的时光，早在岁月里远去。
宋车车勾了勾嘴角。
这个转瞬即逝的小动作被程书境捕捉到，是既无可奈何又自我调侃地笑容。
两人在酒吧坐了两个多小时才出来，开车途中，程书境问起宋车车最开始写这种题材的小说的原因。
宋车车静默了很久，她打开车窗，夜风呼啦啦往车内灌进来，宋车车抬手往后脑拂过去，摘下假，掂在手里把玩。
她的长在车厢内舞动，有几缕擦过程书境的侧脸，留下洗水的清爽香味。
片刻后，宋车车摇上车窗，说“我高中有个很喜欢的语文老师，学历优秀，性格温柔，教书的质量也非常好，我们班学生都喜欢他，私底下开玩笑称他是吸血鬼骑士’里的玖兰枢，特别有那种气质和长相。”
说到这里时，宋车车脸上的表情还是带有微笑的，可接下来一秒，宋车车转头看程书境的时候，眼里的光和嘴角的笑容都变成了无奈。
“直到有一天他正在给我们上语文课，一个中年女人冲了进来，骂骂咧咧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闹到了校长办公室，跑到办公室楼顶要自杀，她是为了自己儿子来的，说我们老师品行不端勾引她儿子，反正说了一大堆中伤的话，当时事情闹得挺大，三天后我就再也没在学校里看见过我们老师了。”
“那个女人说的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话是:连畜生都分雌雄，只有变态才会喜欢同——性。”
“后来你跟你老师有联系吗？”程书境隐约联想到了什么，但他觉得没必要去直截了当地问。
宋车车摇了头“再也没联系过了。从那个女人有进账我们教室的那一天起，他的qq头像就再也没亮起过。”
“被最爱的人所爱之人毁掉人生的感觉和委屈，大概永远无法被弥补吧，也很难原谅。以我们老师温吞的性格，遭受到那种事情后，肯定是一个人躲起来偷偷疗伤，疗伤的那段时间肯定很痛苦吧，不然怎么忍心丢掉那个拥有很多回忆的qq。”
“现在，他在他的地方应该过得很好，不会有伤痛。”宋车车话中无限感慨。
她写过很多篇文，废掉过很多爱情，表出来的作品里面的爱情都是纯粹而极致的，或许有的不浓烈，太平淡，至少彼此真心，也不会有费尽心思妨碍的家人。
她的初衷是希望更多人去了解这类人，正视他们的感情需求。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二十五年，她没有再动过心。那个女人那一天的所作所为，给她留下了一层心理阴影。
以及无限的愧疚。
宋车车没有告诉程书境的是，在自己喜欢的人被推到风口浪尖孤立无援，所有人都在私底下骂他是变态，学校以他为耻时，无人再记得像玖兰枢’一样优雅的语文老师，无人再提起他在教学语文做出来的优秀成绩，好像一夜之间那个优秀的人消失了。
而她看着手机上那个灰色头像，却没有开口问一句你还好吗的勇气。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相信着对方，却什么也做不了。
……
程书境送完宋车车回家，打开门看见罗围哭丧着一张脸。
两人合作多年，早就有了十分默契，不用言语，程书境就明白了罗围表情的意思——
林熙也来了。
程书境关门，站在玄关处换鞋“她什么时候来的？”
“一个半小时前。”罗围捏着嗓子小心翼翼地说。
“行，我知道了，你去睡你的吧。”程书境拍拍罗围的肩膀，以作安慰。
罗围哪里还睡得着，上一次程书境跟林熙也吃饭就闹得不欢而散，这一次林熙也亲自上门，结果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冷板凳，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三年前林熙也才二十岁，就已经能在圈里搅动风云，虽说是靠着她爸的背景，但这个女人的业务能力也不容小觑。更不要提程书境不在的这三年里，林熙也已经从公主进化到了女王。
最近更是频频出手，投资、出品、签人、挖角、拉资源一个不落，玩的一手漂亮的资本运作，干的雷厉风行，雷声大雨点也大。
就算没有盛华，林熙也照样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明星个个得点头哈腰、毕恭毕敬，演员、艺术家也得让她三分。
你说这样的人物，能让你得罪第一次，那是看在往日的旧情分，还能让你得罪第二次呀。
罗围心有戚戚，别的经纪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是作为一个吃瓜群众，见证过杀鸡儆猴后，怕了那把刀。
程书境再次宽慰他“我心里有数。”
罗围临走前轻声说“有事叫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