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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星鼻子酸，项述却道：“走。”

  陈星牵着肖山，肖山仍恋恋不舍地回头，6影却转身，背对他们，回到那枯萎树林之中。

  “驱魔师，”6影背对他们，宽衣解带，低头注视自己的腐化半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星。”陈星背对6影，答道。

  6影又问：“你从人世间来，想必走过许多地方，最后，我还想请教一事。”

  陈星没有转身，沉默不语。

  “……听说在遥远的西域，有一位圣人，”6影轻轻地说，“在祂的神力之下，世间众生，俱得引渡，万千执念，终得开悟，真有此事？”

  “祂叫‘佛’。”陈星喃喃道。

  6影道：“去哪里能找到祂？”

  陈星说：“也许西行，也许就在中土，我也是时有听闻，祂所在的时候，已是近八百年前了。”

  6影整理了一身衣衫，白衣在清晨的微风里飞扬，一头黑拂起，仰头望向清亮、明蓝色如宝石的天空，闭上双眼，笑道：“魂魄西去之时，愿能找到归宿。两位，后会无期。”

  陈星加快脚步，离开了卡罗刹山，肖山仍在不断回头，陈星要抱他，肖山却不断挣扎。

  紧接着，清晨卡罗刹山内，传来一声响亮的鹿鸣。

  和风吹起，刹那满山遍野的白雪消融，6影站在那枯萎荒岛中间，松开拎着衣领的双手。一身白袍落地，少年人白皙的裸体出光芒，连着腐化的半身带着光点，被纷纷修复。

  6影优雅地转身，一头长化作辉煌的皮毛，洁白的身躯变长，幻化为全身光的巨大牡鹿，唯独缺失了那一对闪闪光的叉角，前蹄抬起，在虚空中一踏，继而空气中涟漪荡开，出一声水响。

  枯树，荒地，石山，鹿神双角引领万千生机，最后的妖力倾泄而出，犹如温柔的光风，笼罩了卡罗刹。

  山外，漫山遍野的狼、白鹿、狐、鸟雀纷纷朝向卡罗刹神山深处。

  项述与陈星、肖山三人站在雪原中，怔怔看着这一幕。

  光的牡鹿从峡谷中踏出，所经之地，积雪融化，万物复生！山林中松柏欣欣向荣，刹那繁花绽放，雪水流淌，汇入森林湖中，化为瀑布如白练落下。

  深谷内，植被温柔地延伸而来，覆盖了阿克勒王伟岸的躯体。

  “你，生于大地，”6影温柔的声音传来，“也将归于大地。”

  郁郁葱葱的峡谷深处，迷雾散尽，犹如仙境一般，万千花朵绽开，苍狼的影子在树下闪烁，白鹿飞回峡谷，与苍狼一同化作光点怦然消散，于峡谷内升起，汇入天际，汇入天脉中那浩浩荡荡的宏大河流里。

  肖山终于明白了，出一声悲痛的大喊，项述却早有准备，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肖山欲冲回卡罗刹，却挣不脱项述的控制。

  群狼从山谷中奔来，如同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纷纷躬身，围在三人身前。

  那匹白鬃巨狼来到三人面前，躬身，陈星朝肖山说：“6影让你好好活着。”

  肖山擦了把眼泪，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项述示意走，陈星便抱着肖山，上了狼背去，肖山回过神，待要再挣扎，群狼却簇拥而来，带领他们，离开了卡罗刹。

  第39章焦土┃述律空，你的心里，现在充满了仇恨，你必须先冷静

  风雪温柔地退去，北方大地一夜间安静了下来，冬夜的万里星河自北朝南，指引着他们的前路，背后悬挂于湛蓝色夜幕上的北极星与他们相背离，渐行渐远。

  群狼南下，白鬃载着陈星与熟睡的肖山，项述骑着另一头雄健的灰狼，翻山越岭一路南下。狼群前进如风，在重重雪岭内穿行，较之马儿更为熟稔地形，且不需寻找道路。只用了短短一天，竟是已走完了先前四天的路途，抵达龙城。

  哈拉和林的住民一见上万头狼冲进了城中，顿时惊慌失措，待得现为之人乃是项述，当即口呼大单于之名，纷纷下跪膜拜，犹如见了神祇一般。项述只吩咐不必担忧，将狼群带到石头宫殿内，狼群与人群秋毫无犯，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吃点东西吧。”陈星烤好了匈奴人送的肉，想到来时路上照顾他的阿克勒王已故，更是心中压抑，而肖山却红着眼眶，表情倔强，什么都不吃。

  项述看着肖山，说：“不吃肉不喝奶的人长不大。”

  肖山只不予理会，陈星早已累得不行，正要再劝时，项述却示意他别管了，睡下再说。夜半时分，陈星又听见肖山静悄悄地爬起，到篝火余烬旁蹲着，传来轻微的咀嚼声，这才放下了心。

  也许从很久以前开始，肖山就已意识到了与6影的分离是必然的，早已有了诀别的准备。陈星想想自己小时候也是这般。师父虽然没有告诉他早已家破人亡，他却全都猜到了。这个时候，什么都不必说，只要安静地陪着肖山，假以时日，这孩子自然会慢慢地走出来。

  项述又不知去了何处，陈星等了好一会儿，才蹑手蹑脚地起身，找来毯子，盖在肖山身上。这小子实在太瘦弱了，脏得就像只被扔在泥沼里的小雪貂般，看了简直让人心疼。

  盖完毯子后，陈星摸了摸背对自己的、肖山从毯子里露出来的小脑袋，叹了口气，起身离开，肖山则始终睁着明亮的眼睛，一语不。

  哈拉和林最高处的塔前，项述倚着重剑，面朝低垂的星斗，膝上盖着一块毯子，面容冷漠地望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