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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2页)

好友们相劝再三,未能说服父亲。后来私下找到母亲,愿出资赞助父亲考学,被父亲现后也一口回绝了。

父亲为人舒朗开阔,心境脱俗,非一般人。他笑着说,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茫茫人海得遇母亲,有儿如斯,已死而无憾。

年少时的梦,就让它留在年少时吧。

至此,徐稚柳收回思绪。

他不比父亲,能坦然应对生命里每一个低谷和暗潮。相反的,对他而言,唯有将那低谷填平,暗潮封锁,他才觉得踏实,才能继续往前走。

只是偶尔回头去看,乱红如雨,已忘记来时的路了。

他整了整衣衫,闭目静思,尔后起身,绕过回廊,去见深夜而至的不之客。路上,他再一次想起和梁佩秋的赌约。

所谓一代督陶官,一代瓷窑户,窑户们的代代生息都掌握在督陶官手中。对于世代烧制御用瓷的湖田窑和安庆窑而言,这批万寿瓷所代表的意义已经不止是万庆年间的圆满落幕,更事关整个家族的展。

而对徐稚柳和梁佩秋而言,这场比试拥有更加深远的意义。

徐稚柳若赢,则名正言顺为三窑九会年轻一辈中最为佼佼者,亦或天下第一民窑当之无二的话事人。即便不能读书以治天下,或许在成就安十九的霸业中,他可以青史留名。

而梁佩秋若赢,则从此与徐稚柳一刀两断。

他们心照不宣,按照春日宴当日所约定的图案、品种和风格,重做春莺夏蝉青花碗,以三月为限。

最终,徐稚柳连烧十八窑,仍败于梁佩秋之手。

那时已近隆冬,遥想一年前的今日,梁佩秋还曾乘着风雪,连夜前往百里之外向一个“素未谋面”的对手送信,而今不过一个春夏,物是人非,黄花落尽。

当日景德镇所有叫得出名号的大人物乃至归隐多年的瓷业泰斗们皆在列,万众见证,梁佩秋烧制的春莺夏蝉青花碗将作为万寿瓷的民窑代表瓷之一,特别进献给万庆皇帝。

而徐稚柳烧制的春夏碗,则要——当场摔碎。

御瓷,乃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

次者,必碎之,埋之。

谁又能想到,就在几个月前,春日宴上曾有过一场相同的比试。当时镇上无人不知,那人以“文人风骨”略胜一筹,而今这场比试,曾惊才绝艳名动江西的大才子,输的又是什么?

徐稚柳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烧制的一只只春夏碗被举高,尔后掷在地上,裂成一块块碎片。那些碎片失去了原有的光彩,釉面磨损,坯胎扭曲,终而在泥土中沦为齑粉。

他骤然背过身去,攥着衣袖的手微微颤抖,耳边响起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柳哥,你输了。”

徐稚柳闭目不言。

“你可知你输在何处?”

那人步步紧逼,令他退无可退,“柳哥,你聪明绝顶,怎会不知?你钻营多年,众望所归,又有权阉撑腰,按说就算输了比赛,御瓷也非你不可。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得见圣颜,可为什么你的瓷还是要被碎被埋?因为青天朗日下还有民心!

何为民心?即是公平,公正和正义,浩大的民心可直达天听,便是无上权柄也无法违背。你曾经所笃信的那些真理是存在的,它并没有消亡!而你呢?你已经变了。”

梁佩秋说,“柳哥,你并未输给我,你只是输给了自己。”

你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那金玉满堂,封侯拜相,还是心中一汪清泉?若心有明镜,于书中、于流途,于瓷业,于商道,清泉又何处不可求?

你的欲望。

你的不甘。

你的心魔。

早就吞噬了你。

“柳哥,你通读圣贤书,人人赞你满腹经纶,才高八斗,出将入相,是当世少见的大才。你心中想必也曾描摹过那一日的光景吧?说来好笑,我倒是想过,想到你簪花游街,名满京都的样子,我是那么自豪,又那么自卑。可惜……可惜,你早非将相。而今,亦非良匠。”

她字字珠玑,“你的心啊,早就飞到太和殿上去了。”

——

是夜梁佩秋在院中独坐,石桌上摊着本书,风吹动泛黄的页角,亦吹动她烦躁的心。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多么豪情万丈!便年少轻狂又如何,他本就有轻狂的资本。

回想白日种种,那样一个果敢决绝、从来步调平稳的人,竟在她一句句不留情面的申饬下白了脸,随后一个趔趄,撞倒廊下一大摞匣钵。

那样多的匣钵,他必然撞得不轻。

梁佩秋无端端懊悔起来,平生出几分不安。

不该那样说他的。

可他到底为什么,为什么?!

时至今日,她仍未得到一个足以释然的回答,她不敢相信,徐稚柳真的变了,当年那个被于夫子用“至诚无忘,炳在日月;烈气不散,长为雷雨”盛赞的少年,当真不在了吗?。

不行,她要再去问一次,定要他亲口承认才行!

可不等她走出小青苑,王云仙匆匆而来。想是还没做好准备,冷不丁和她对上眼,王云脸色突然慌乱起来。

梁佩秋心一沉,不安愈盛,惴惴道:“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云仙哑然。

他们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早就无话不说,也没什么是不能说的,可处在今天这样一个日子,这样一个节骨眼,王云仙支支吾吾想说不敢说的样子,似乎只剩一个可能。

梁佩秋瞬间想到答案。

“和他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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