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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海水已经没过了优希赤裸的前胸。一点儿都不觉得冷。习惯了的话，海水里比外边更暖和也说不定。合上眼睑，橘黄色的宇宙变得无限宽广起来。海浪打在身上，眼睑里的宇宙在颤抖，橘黄色的世界充满了诱惑。啊，回到生命之源的大海里去吧。活了11年了，回到大海里，在深深的海底，躺在海草的怀抱里，身心得到永远的放松吧！优希这样祈祷着。

  身后好像有谁在叫，既而叫声被涛声吞没了。哪会有谁在叫，只不过是自己一方的愿望罢了，大概是心灵深处出的求救的呼声吧。她的光脚踩着海底的沙子，向大海更深处走去。

  求救干什么？像现在的自己这样活着，不是一件更痛苦的事吗？不过&he11ip;&he11ip;优希站住了。不过，如果能借助于海，借助于光，溶化掉旧我，重生一个真正的我，继续活下去呢？就在这时，原本平静的海面突然卷起一个大浪，劈头盖脸地朝她打过来。

  优希全身都没在海水里了。海水涌入她的鼻腔、口腔，好难受。她想喘口气，不料连续喝了好几口海水，胸膛里像火烧一样难受，优希已经分不清上下了。一股海水从鼻腔直刺大脑，头好痛啊！

  &1dquo;这是惩罚吗？这是对我的惩罚吗？我优希为什么一定要受到惩罚呢？”

  身体被波浪抛上抛下的当儿，脸部偶然露出了水面。阳光晃得眼睛难受，海水腌得眼睛生疼，鼻子和嘴可以呼吸了，优希剧烈地咳嗽，恶心得差点儿呕吐起来。肉体的痛苦，增加了精神的痛苦。

  &1dquo;为什么漂着沉不下去？不是应该回到大海里去吗？为什么渴望救助？你是怕死才沉不下去的！”优希用意志压抑着肉体的痛苦，再次向海底沉下去。但是，脚一蹬海底，手一划水，又漂了起来。肉体成了意志的叛徒。

  &1dquo;怎么又漂起来了？我的身体又背叛了我的心。”

  &1dquo;我恨这没用的身体！”在脸部露出水面之前，优希把裹着绷带的左手腕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口。*ocR校对欧阳杼*

  又苦又咸的海水灌入口腔，优希不去管它，又狠狠地咬了一口。绷带下面是已经化脓的伤口，剧痛袭来的同时，一个的想法闪电般产生了。

  &1dquo;莫非是旧我已经溶化在海里，溶化在光里以后，我在挣扎着现形吗？”

  优希又被海浪吞没了，她在海水中睁开眼睛仰望天空。透过海水看到的天空，依旧是无限宽广。无数白色的水泡在周围涌起，又在阳光的沐浴下，一个个爆裂。

  优希祈祷着：&1dquo;能原谅我吗？能原谅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吗？能来帮助我生吗？我要生，我要真实地活下去！救救我！”

  突然，她觉得有一只手触到了她。她吃了一惊，条件反射似的推开那只手。可是，那只手还是执拗地缠着她不放。恐惧感涌上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把头探出水面。

  &1dquo;别扔下我们！”叫声距离自己很近。

  &1dquo;救救我们！”

  优希的身边是两个少年的脸。

  &1dquo;也把我们带走！”

  &1dquo;救救我们！”

  两个少年大叫着。

  优希既惊奇又困惑，手脚变得僵硬起来。两个少年一边一个抱住了她。风越刮越猛，浪越来越大，紧紧抱在一起的三个人，沉向海底。此刻，占满了优希的大脑的，与其说是对死亡的恐惧，倒不如说是对两个少年的困惑。

  &1dquo;他们大叫&1squo;救救我们’，我？救谁？他们大叫&1squo;把我们带走’，我？带谁走？带到哪里去？”

  凭借自己的意志，为自己做些什么还是能够实现的，然而为了别人&he11ip;&he11ip;自己倒是一直想成为那样的人来着，但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好放弃了。脚碰到了海底。眼睛睁开了。不再是走向黑暗的深渊，而是朝着光明破浪前进。

  多少次地被海浪打回去，又多少次地被拉过来。脸撞到了浅滩的沙，顾不上吐出嘴里混杂着沙子的海水，又被埋没了。优希恢复知觉的时候，已经被两个少年架到了海滩上。她的左右一边有一个少年。优希缓了口气，重注视着他们。

  是神的儿子？还是童话里说的精灵？优希这样期待着。可是，他们剧烈的上下起伏的背上没长着翅膀，而且是那么的脆弱。他们拼命地吐着海水和泥沙，痛苦地喘着粗气，那样子好凄惨。优希忘了自己还赤裸着身体：&1dquo;你们是谁？”

  小个子孩子脸的少年喘息着抬起头来：&1dquo;我叫长颈鹿。”

  瘦高个儿长少年也咳嗽着抬起头来：&1dquo;我叫刺猬。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优希没有马上回答他，茫然地站起身来。

  左手腕上的绷带松了，好痛。抬起左手一看，殷红的鲜血正在渗出：&1dquo;名字？我没有名字。”

  优希看着绷带上正在扩散的那片鲜红的颜色，喃喃地说：&1dquo;我已经&he11ip;&he11ip;不是我了&he11ip;&he11ip;我要生，我要变成一个跟以前不同的我，活下去！”

  第三章　1997年5月24日

  1

  优希在镜子里反反复复地端详着自己的身姿。优希今天穿一身茶褐色的长裤套装。她是为了隐藏内心的兴奋和不安，才选择了这套看起来既沉着又镇静的衣服的。可是，绿季节穿这种衣服，多少让人感到心情沉重。